导演为这种焦虑找到了一种出口,但这种解决只存在于24帧之间
《刺心》的恐惧根源于失去爱之人在精神上的孤立无援
作为导演的Anne(或者说冈扎乐兹的化身)为这种焦虑找到了一种出口
但这种解决只存在于24帧之间
文/Isa
(原载公众号 人造女巫ArtificialWitch 转载请先私敲)
扬·冈扎乐兹的《刺心》是今年戛纳电影节上最引人注目的影片之一——这里的“引人注目”指的不是媒体和评价的关注,而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吸引你的眼球。这部讲述发生在同性恋色情电影圈中的连环谋杀案的影片,无论在剧情还是影像上都充满了争议和令人着魔的吸引力。
70年代的巴黎,色情片女导演Anne手下的男演员接二连三地死去,她把案件过程改编为名为《同志杀》的电影,希望赢回前女友loïs的心。缠绵在一起的男性身体、妖冶过市的变装者、霓虹灯下的瘾君子和派对动物混杂着复古电子乐,把观众的眼睛牢牢固定在电影展现的奇观世界中。
从叙事到影像,《刺心》都可以被看作是70年代意大利铅黄片的现代改写,一次全面的致敬。影片完整地借鉴了铅黄片的经典叙事结构,影像上也还原了情色结合虐杀的视觉快感和浓烈的色彩:人造色光勾勒地下奇观,Retro电子乐,黑色风衣、面具和刺刀,都把影迷们带回了70年代银幕里的铅黄世界。
另一方面,《刺心》并没停留在复制和呈现的阶段,它将铅黄的情色虐杀吸纳过来,但却推翻了铅黄片观看女性的男性视角,反过来观看男性——影片开头藏着眼睛的欲望之唇就是最好的象征。同时女主角通常具有受害者和侦破者的二重身份也被打破,本片中女导演Anne的受害者身份是较弱的,甚至她表面上对于死去的男演员们也不具有应有的同情——相较于传统恐怖片中女性的受害者、富有感情的道德动物的角色,《刺心》中的女导演是一个表面的“剥削者”,更是为解决核心问题作出尝试的人物——这个问题并不是剧情层面的谋杀案。
如果说铅黄片恐惧的根源在于战后西方世界的精神危机,那么《刺心》的恐惧则根源于失去爱之人在精神上的孤立无援。导演构造了一个城市牢笼,这里挤满了将死的人——在异化成鸟的男孩讲述的传说中,沙拉布尔的盲鸟只出现在垂死之人的身边,它吸走死亡飞向太阳,是他们最后的希望。黑鸟来到城市中,常伴于这群边缘人左右,正暗示着他们的身份。
他们是失去了爱、濒临死亡的一群人:如今世界已经不再被笼罩在战争和政治动荡的阴影下,但技术发展、社会的多元化倾向让人在精神上的孤独感越发增强。无论是巴黎、伦敦还是北京,在垂死之人的眼中,城市就是他们建立起的庇护所,人们建造起城市来抵御“失去爱”的恐惧。城市文化是人造的、反自然的,人造色光、电子音乐和色情电影都是这样的产物,是“堕落”的象征。“罪恶”诞生在城市之中,地下世界被视为万恶之源:这里是瘾君子、滥交者、同性恋和变性人的栖息地。当“城市怪物”回到自然之中,他们擦掉浓重的妆,褪去黑色皮衣的包裹,卸下盔甲;但当初他们又是从何处涌进了这个深渊?
随着影片继续,自然空间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也把问题的源头引向人类原本的诞生之地;在城市怪物们被逐出至黑夜之前,他们也生存在阳光之下。导致连环凶杀的男同色情片拍摄于自然中,而作为它的原型的真实凶案,则把本存在于自然中的爱赶到了地下的深渊:被传统势力所反对的“非自然”人失去了欲望和爱的权利,他们被逐出自然,逃往城市,逃到地下。
仇恨到底如何繁殖?蒙面杀手是一个被阉割、被剥夺了性权利的人,他不得不替自己创造一个虚假的欲望——也就是那个藏刀的dildo。它可以被解读为对暴力或男性气质的渴望,甚至对女性的欲望,这个欲望成为了他残害他人的武器,“恐同即深柜”似乎就是这个道理。
为了弥补被压抑和剥夺的合理欲望,人们利用起了暴力、残害和战争。色情片和同性恋被传统势力视为“肮脏”的、“不正常”的而一贯受到压制,但其诞生的基础是爱欲,指向的是生命。相对这些基于爱的“伪罪恶”,真正的仇恨和谋杀是反对爱、反对希望、反对人的。这一逻辑可扩展的外延很大,可以说存在于一切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的情况中。《刺心》表现的是比男/女同性恋更加广泛的queer群体,其中有同性恋者、跨性别者、双性恋者、性别存疑者(如Anne关于自己性别认知的独白),甚至指涉了更加广泛的边缘文化(如虐恋、色情片、锐舞派对、毒品、邪典电影等)。
惊悚、悬疑结构的背后是边缘群体的焦虑。他们的欲望是被主流社会所否定的,他们被界定为“反自然”“不正常”,被视为城市中诞生的怪物,肮脏的变种人,失去希望、垂死挣扎的人。但实际上他们是真正的受害者——不仅时刻为被主流世界“放逐”“谋杀”的焦虑所困,更要面对权威的忽视、嘲讽,甚至对他们存在之纪录的抹除:对于权威来说他们的存在相当于麻烦,关注他们的困境更是费力不讨好。
当Anne对着Loïs发出绝望的呼喊,那句“爱我、爱我、爱我、爱我”也揭示了那群游荡在边缘和地下的“城市怪物”们的唯一诉求。作为导演的Anne(或者说冈扎乐兹的化身)为这种焦虑找到了一种解决出口:残害和恐惧在她的镜头中被瓦解为情欲,即使她的作品低俗得令人发笑,难以登堂入室——这也可以看作导演冈扎乐兹对自己职业生涯的一种带有自嘲性质的解读。
影片最后,午夜影院银幕上的虚构与黑白负片呈现的真实交织剪辑在一起,构成了全片最大的讽刺。林中小屋之中,三个男人缠绵在一起,事后手牵手跳跃、舞蹈在燃烧的屋子外;被主流所唾弃、被视为肮脏的滥交、乱伦和同性恋,相比起真实发生的惨案,简直就是一个童话故事。刺心用影像的方式再次喊出了曾被高呼的“要做爱不要战争”——被放逐到城市的边缘人,和那个对他们举起刺刀的、仇恨繁殖出来的凶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怪物呢?片尾的白光之中相爱之人相互纠缠,一双手把她拉回摄影机边。电影的世界中存在着死去之人复活、仇恨瓦解成爱欲的美好幻想,但当它结束,我们会发现自己仍然身处黑暗,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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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影评《刺心》
True love沉睡了,人生开始灰暗,也曾想自我救赎,却终究沉沦至死。
人性世俗的罪恶让两个本来相爱人一死一生、诚然、活着的走上了救赎之路、可惜的是受伤的心让他手中的刀一次又一次的去杀人、以报复社会对他的伤害。你可以说他很荒唐、很可笑、很不理智、但你绝对不能感同身受、包括我。
一方面是社会多元化建设的失败、一方面是人文主义和理性主义的缺失。
社会需要发展、人类仍需要一场思想解放运动、包括现在。
在过去一年全球政治气候向右猛走的时候,整个法国电影业似乎以更加鲜明的左翼态度,竖起自由主义这面大旗加以对抗,于是作为普通影迷,我们享受到了他们甩出真性情、露出真阳具后交出的成绩单,之前有来势汹汹的“”蓝色性感之味“”的《喜欢,亲吻,奔跑》,后来就是这部“性就是死亡”的《刺心》,最近刚汉化不久的《野性》还没看,估计是“直接脱,千言万语就是想上床”,哈哈。
但是请相信我,毕竟是法国电影人,他们在率性地展示LGBTQ活跃的性生活和随心散漫的生活图景同时中,仍然保持着非常严谨的创作思路,和较高的人文思想品味,毕竟是法国人,在肤浅能肤浅到哪里去?但是,在汉化过来的天朝,这几部片子在号称文艺青年聚集地的豆瓣打分均未超过优秀分8分,这倒是颇值得去思考和玩味的情况,是我们的文化隔阂,还是这几部影片真的够不上档次,其实在争论背后,是不同的观影人或者文艺青年在更加敏感直接的电影中,更鲜明直接地反馈出了自己所站的立场,《刺心》在我看来,就是检验文艺青年是否具有通感心的试验场,我们有些通感力(或同感力)并未达到的地方,正是彼岸的某种真实,亦是我们自己局限的照见。
在这部充满设定感的影片中,已不再年轻的色情片制作人Anne遭遇了人生重大的感情危机,心爱十年之久的爱人兼剪辑师Lois准备离她而去,于是她想拍出更为成功的GV重新名利双收抱得美人归,可是情况并未如她所愿,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友并未逐渐出现回转之意,一对拉拉是男同性恋电影的制作人,这种设定本身就值得玩味,因为在现实中,这两类群体在感情范畴中是最无法产生交集的连个族群,gay搞不懂拉拉,拉拉搞不懂gay,影片中的Anne就是这样的状态,她从事这项工作,其实就是纯粹为了钱,在为自己拍片的帅气俊美的男演员相继被杀害时,她并没有非常悲伤,对警方的调查也采取消极应付的态度,她唯一感兴趣的反倒是将正在发生的一桩桩凶杀案变成将要拍摄色情片的剧情灵感,还沉醉在自己的创意中不可自拔,不禁让人感到她的自私和无情,这与她对Louis的炽烈的爱情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这个电影中,我们可以看见死亡成了一个非常鲜明的符号,一个是ANNe自身爱情的死亡,另一个是她所雇佣的男同性恋演员相继死亡,当然,还有一个死亡符号是凶手本身,他是死亡的召集者,是年少未被看见和接纳的同志而变成的黑色恐同(其实是恐惧他自己的性向)悲剧式人物。影片另外一个成功之处在于在从未停歇的死亡气息中,不时还穿插着一些充满调侃和讽刺的桥段,胖大嘴兄弟在看见女主无情无义拿凶杀案进行拍摄时露出少有的批判和反抗,这一细节着实让人感动;其次,而且在第二个男演员死去时,Anne意淫的角度也非常有趣,她居然开始幻想leo在警察局被审讯时被嘲讽外加勾引玩弄的场景,并把这一幻想放进自己拍摄的影片中,这无异增加了一种反讽效果,虽然荒诞,却也映射了当下社会中的现实图景,自然是值得玩味了。这部影片在死亡的气息中也时刻在用这些桥段,提醒人们即使陷入绝境也不要忘记给自己放松一下,明天醒来照样有希望,我觉得导演和编剧还真是挺用心的,是啊,如果如果爱带来的是死亡,我们何不在这之前锤炼出希望呢?影片的死亡过后的希望感处处都在。
我坚持认为《刺心》是去年最不应该被忘记的LGBTQ影片,我一直对这部影片的编剧充满好奇:他们是怎么在一个设定感如此强烈的电影中做到了将坎普主义、七八十年代复古迪斯科风、色情电影院文化、典邪主义各司其职又如此巧妙与完美地融合,到最后还不忘来个英雄群像式的结尾直接一笔给自己定性“哼,我也是一部非常LGBTQ政治正确”的电影,而且立刻发散精神指引的光辉!能让一部坎普风电影最后开出真能量之花,不得不说这个功底和组合功力算是厉害了。影片最后,肌肉gay,大叔gay,小受gay,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利,在七十年代色情电影院里终于奏响了小英雄群像式的凯歌,最弱的那个小受受终于勇敢的将象征意义的刺刀连续插进了连环杀人犯的肚子里几刀,这几刀真是插得我感动落泪,那是一种同志自我意识的觉醒和预示着平权运动的暗潮涌动。
影片中的种种细节也非常值得玩味和思考,在庆功野餐中Louis的出现似乎让Anne感到重归于好的希望,在大风大雨即将来临时,两个人双目相对的场景,让我非常动容,我相信这是整个影片中少有的纯抒情时刻,当Louis怀着复杂的心情对anne说到,“我不能和你回家,但是我是一直爱着你的”的时候,我相信Anne在心里体验到了爱情甜蜜和痛苦交织到时来,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是的,我也看得感同身受,于是爱情真的不再是对错那样简单,一切恰似她们身处的密林,和耳边狂啸不止的风声,一切只是经历,再插一句那些骂同志爱情来得快也去得快的人,我想说同志群体爱情的纯度和浓度真的很高,抛去生殖隐喻外,他们爱得格外纯粹,这个是可以用时间长度去批判的吗?雨也是象征,杀人犯在森林里杀死又一个同志时,天下瓢泼大雨,雨是忏悔和洗罪的象征,在后面,我们也逐渐发现这位冷酷的杀人恶魔其实是有过往经历的悲痛的,他心底其本质也是非常柔软的人(他在影院看见“昔日恋人”时哭了)。
在对现实主义存有执念的这片故土上,去年年末从“遥远的”法国传来的 《刺心》是检验观影人是否具有通感心的实验剂,我倒是非常乐于看见这部影片即使在天朝LGBTQ内部,也存在着鲜明的两级分化评论的现状,毕竟只有拿来人家比较本质和陌生的东西,才能更加照见我们的思想广度与包容度,才能照见我们自己真实的模样。
最近心情持续很低落,于是毅然决然重新投奔艺术怀抱。周六夜晚独自一人跑到利兹百年独立电影院刷了一出法国艺术电影。开场时夜深快11点,零零星星几个人入场找位置,进来的都是白人男性,我一个东方女性的面孔来看这么重口味的独立电影显然异常格格不入。
整个电影充斥着80年代欧洲复古迷幻视觉,外加诱人的迷幻电子乐作背景音乐,实在是增色不少。这么奇特迷幻氛围的电影以前也只看过一部,「遁入虚无Enter The Void」,非常适合嗑药后视觉感官娱乐,有点不适但又非常引人入胜。这部「刺心」全片打着大大的男同、女同、性、与爱的旗号,实则只是在表达一种很简单的爱的感受,它甚至没有完整叙述一个符合逻辑的故事。强烈的个人风格和个人审美,决定了这是一部极度两集极分化的片子。但,艺术本来不就是如此吗。
色而不淫,装而不腻,美而不炫,残而不暴,惊而不恐,是我观全片最大的感受。
走出独立电影院的那刻,凌晨独自走在英国破旧街头小径,路过凉凉的风,极醉的酒鬼,狂妄的吼叫,隐晦的窃窃私语。我拿出手机回复友人一句:在国外换了个环境,实现了自我解放。
写罢,能被艺术抚慰,也是实现自我解放的一执良药。
继2013年的《午夜狂欢》之后,法国导演扬·冈扎乐兹在2018年的戛纳电影节上双手捧出了他的第二部电影长片《刺心》,技惊四座。
《刺心》集悬疑、暴力和色情于一身,其内核是对LGBT群体的关注,在形式上则被包裹上一层铅黄美学的复古外壳。铅黄电影的混类型、风格化恰与宣扬流动和多元的“酷儿”电影《刺心》由此达成了巧妙的共振,于是古老的铅黄电影搭乘着《刺心》完成了一次在21世纪的回魂。
但在这看似复归古典的形式外壳之下,其实是刺向传统电影及其观影机制的尖锐一刀。冈扎乐兹以影像对电影本体进行了一次礼赞,同时也进行了一次自反与质询。
在传统的观影机制中,观众通过与银幕内主人公目光的同化,使自己进入到角色和电影之中。而这个引领着、代表着观众目光的角色,通常被设定为男性。在以经典西部片、恐怖片、铅黄电影为代表的诸多电影中,女性通常作为“被凝视”的对象而存在,且这种凝视通常是充满了欲望和色情的,银幕内和银幕外的男性作为“观看”女性的主体,在每一次观影过程中都达成了关于“观看的权力”的共谋。女性作为服务于男性目光的欲望客体,在影片中被偷窥、被追逐、被猎杀;而掌控了目光秩序的男性观众则通过对银幕内男性的“自我同化”,或进行对女性的捕猎,或完成对女性的捕猎,抑或通过自我想象同时完成这两种俘获女性的行为。
对此,劳拉·穆维尔在其论文《视觉快感与叙事电影》中曾论述道:“电影作为一种先进的表象系统,发展并完善了由父系社会无意识所形成的带来快感的看的主要方式,其特点是通过对视觉快感的技巧娴熟的控制,把色情编码到文法之中,从而使观影主体产生迷恋,好莱坞经典电影堪称这方面的典型。主流商业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只是充当着构成奇观、诱发欲望观看的视觉动机。”冈扎乐兹在《刺心》中便以电影本身为媒介,对传统观影机制进行了一次逆反:与男性的欲望目光相比,女性的欲望目光极少在电影中得到展示,于是《刺心》便把重点放置在这种发生于女性身上的“看”,以及这种由女性主导的对男性身体的掌控权。
影片中最点题的一幕莫过于女主角安娜透过墙壁中的小孔窥探隔壁屋中的情人,由于偷窥小孔正好嵌于一面绘满嘴唇的墙壁上,于是当镜头反切到被窥视者的房间时,就形成了一副奇异的景观:一只凝视的眼睛,被含于两片微张的嘴唇中间,由此进行隐蔽的窥视。因而,“唇之眼”一幕便成为“欲望目光”最精准的形象化表达。
作为一名色情片导演,女主角安娜所拍摄的对象正是男同性恋群体,她不仅对男性的身体有绝对的观看权力,更有绝对的管控权力;而诸多男性作为演员,不仅被凝视、掌控,更因其现实中的同性恋演员的身份而被猎杀。然而,尽管《刺心》中的女性拥有着绝对权力,这种目光却并非欲望式的目光——因为安娜是名女同性恋者。所以,尽管明面上女性成为了观看的主体,但真正的欲望目光仍然得透过“唇中之眼”的偷窥来达成,而非摄像机前的公共注视。换言之,女性的欲望目光仍然是隐蔽的。与此同时,女性对男性身体的观看也因为一名男同性恋杀手对演员们的谋杀而一次次地中断,甚至安娜作为一名导演对演员身体的控制权力也被这一次次的谋杀行动所击溃。所谓的女性的“观看”和“控制权力”,在男性暴力面前不堪一击。女性的欲望目光在这由男性欲望所主导的社会中,仍然是无力的。
暴力,作为一种掌控客体的绝对权力,在《刺心》中与“欲望目光”占据着同样重要的位置。
尽管影片中的男性代替传统电影中的女性成为银幕前欲望目光的献祭品时,影片中暴力的行使者却仍然是男性——一名被割去了阴茎的男同性恋者Guy。
影片中,共有三个主体实施了直接暴力:父亲,凶手Guy,最后于影院中杀死Guy的同性恋男孩。这三个主体实施暴力的原因,恰恰都是因为他们发现了真相:父亲发现儿子是同性恋后,对Guy进行阉割与杀害;Guy在真相暴露后,身份焦虑使他从受害者转换为加害者;而影院里的同性恋观众后在发现凶手后,揭开了Guy用来隐藏身份的蒙面面纱,并最终刺杀了他。同性恋是Guy真正的面孔,但他却一直试图掩盖自己身为一个“异类”的事实,于是悲剧发生:父亲通过偷窥揭开了他的面纱,并最终用暴力对其进行阉割;在强大的父权阴影下,遭到阉割与毁容的Guy隐匿了自我,于是他不仅用面纱遮盖住自己可怕的面容,更采取极端的手段猎杀同性恋者;影院中发现真相的观众,则最终选择用暴力手段结束Guy的生命。面纱作为一种对真相的隐匿,只能用一种暴力方式将其揭开;男性所犯下的暴力之罪,最终也只能以一种男性的方式来将其结束。由此,形成了一个以男性为主体的暴力闭环。
暴力不仅发生于银幕外的现实,也被展现于银幕内。在安娜拍摄的影片中不乏以往色情片中常见的“SM”段落,银幕中的施虐和受虐双方以暴力为手段达到欲望目的,此时的暴力是欲望的变形,其暴力过程仅仅作为一种游戏手段为达到对欲望目标的满足而存在。可以说,银幕内的暴力是导向欲望的暴力。而银幕外,三个主体所发出的暴力则皆是由欲望受挫引发的暴力,实施暴力的动因均是由“性别认同”引发的“阉割”暴力。影片中,凶手对男同性恋者们实施暴力的工具正是一支内含尖刀的假阳具。于是,阴茎和尖刀的异体同构,作为性和暴力的具象表达成为了《刺心》中的另一重影像奇观。
更为巧妙的是,弑杀凶手这一行为发生的地点是同志影院的影厅之中,影厅的银幕上播放的正是安娜由现实引发灵感而创作的《同性恋杀手》。于是,当银幕外观看着这部影片的观众(大多为同性恋)发现凶手并对其进行弑杀时,与银幕外的暴力行动形成观照的是银幕上正在进行的“SM”场景,性与暴力同时在银幕内外达成了一次完美的交媾。此时,电影院作为最适合投放欲望目光和发泄内心暴力的场所,成为发生这一交媾行为最适合的地点。
有趣的是,《刺心》中的男性与暴力紧密相连,女性则全然相反。安娜和其情人露易丝作为影片中仅有的两个女性角色,与她们发现“真相”这一行为紧密相连的动作并非“暴力”:露易丝在发现凶手即将行刺后,将自己置于尖刀下拯救了安娜;安娜则最终在影院中入睡,并在梦境中探知到了真相,最终赶到行凶现场揭开真相,拯救了深陷于恐惧之中的同性恋者们。与“暴力”相对,与女性相连的都是“拯救”,导演意图可见一斑。
《刺心》中共出现了四种截然不同的影像:数字影像、彩色胶片、黑白负片以及黑白胶片。数字影像即影片中安娜他们所身处的现实,包括演员们被谋杀、安娜拍摄《同性恋杀手》和凶手被刺杀的整个过程;彩色胶片展示了安娜所拍摄的电影以及杀手的梦境;黑白负片作为安娜的梦境,但同时也是揭示杀手“真相”(被阉割而产生杀人动机)的影像不断“闯入”到整部影片中,是碎片化的;而影片最后,完整真相的揭示则采用一段完整的黑白胶片呈现出来。
至此,另一层精巧的映照出现:影像是连接安娜梦境和凶手梦境的介质,安娜一点点在梦境中接近了凶手的秘密。在《刺心》的尾声中,安娜在影院中沉睡,影像作为二人之间的介质,将凶手的梦境(胶片)与安娜的梦境(黑白负片)终于连接到了一起,由此真相呼之欲出。影像,这一重要的介质在《刺心》中作为一条通向梦境、连接梦境的道路,最终在虚幻中触碰到了真实,而安娜“揭开真相”这一动作在片中则以最具仪式感的方式呈现:观看影片。在这里,冈扎乐兹耍了一个小心机:他让我们看到安娜在影院沉睡,又在影院惊醒,随后她观看了这部有她参与的影片,而结尾演职员表的顺序正是演员们被杀的顺序。由此,导演给我们制造了一个幻觉:凶手似乎是以安娜拍摄的这部影片为参照,按顺序挑选自己要杀害的猎物。但实际上,无论是惊醒、还是惊醒后观看的这部电影,仍然发生于安娜的梦境之中,是一个梦中梦。
直观展示了父亲偷窥Guy并对其进行阉割的黑白负片在整部影片中的闯入看似偶然,实际上都经过了有序的安排:每一次黑白负片闯入后,下一个镜头均是沉睡或睡醒的安娜,由此可知黑白负片便是安娜梦境的直观展示,换言之,黑白负片只能出现于梦境之中。最后安娜于影院中观看电影并发现真相的一场戏,黑白负片的出现便揭示了这是一个梦境的事实。(这里要感谢@醍醐灌饼 在讨论里给我的启发!)真相在安娜的梦境中被揭开,又以一段于银幕上放映的完整胶片影像呈现在观众眼前。所以,《刺心》真正的主角与其说是安娜或连环杀手,不如说是“影像”。影片中,连环杀手Guy从安娜的电影里寻找猎杀目标,而安娜则将现实中发生的连环谋杀案拍成了影片《同性恋杀手》,最终这一同性恋杀手在《同性恋杀手》的放映中被杀,影片由此达成精巧的自我互文。“影像”在本质上作为一种虚假的幻觉,不仅促成了现实世界的行动,更成为揭示真相的介质。从这一角度来说,《刺心》无疑是冈扎乐兹对电影的一次礼赞。
《刺心》的结尾,是一个置于纯白色空间之下的GV拍摄现场。镜头缓缓往下拉,水流从古典的柱状喷泉中喷射而出。喷泉的形象极似一支硕大的阴茎,清水则似精液从中淌出,这正对应了安娜于影院中连接到的Guy的梦境,也即银幕上所播放的影片:《精液与清水》。
象征着自然的树林频繁地出现于Guy的梦境之中,他的同性恋情发生于树林之中,当他被阉割后也藏身于树林之中。而当他走出树林来到城市,便开始了他的杀戮。这也正好说明了为何主人公们身处的现实,在无处不在的霓虹灯光下显得极具迷幻感,而安娜所拍摄的影片以及Guy的梦境则呈现出一种自然主义美感。树林,意味着人的自然状态,也意味着本性的释放和自我的复归。冈扎乐兹通过将所有人放置于一片去除了所有杂质的纯白之中,仿佛在说:让我们回归纯白、回归童年、回归自然,因为唯有如此,我们才有可能释放本性,找回真正的自我。
在结尾,阴茎不再作为刀的变体,而成为喷涌出汩汩活水的古典喷泉。纯白的拍摄现场,如同回归于古典时代的理想国。于是,在这个理想之国中,我们看到拍摄现场的安娜与早已逝去的恋人拥吻在一起——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目光。
带着《午夜狂欢》等影片所驾轻就熟的形式感,冈扎乐兹在《刺心》的最后,他为我们呈现了一场4分34秒的纵欲,纯白色的背景之下,演职员的名字依次出现。影片最后几个镜头,灯光突然变暗,首先出现的是安娜的特写,然后再切向几名裸体男性,最终在与男孩卡姆的正/反打下结束,而最后一帧,摄影机的视线回到了安娜,她“观看”着,露出微笑,影片切出,黑屏。
在这场香艳的男性群交之梦中,邪典美学终于回归古典,或许正如柏拉图的哲学中所暗示的那样,它将进入高于“现实”的理念世界,我们看到了古典时代的喷泉和男性肉体,也同样看到了摄影机背后的人,安娜与同性恋人露易丝出没其间,她们终于“看到”自己,看到彼此,拉起对方的手,就像一对情侣,陷入湿热的拥吻世界.....
《刺心》真正意义上的主角是媒介本身,也就是影像,自影片的开场,导演便开始训练观众对于影像内外的辨识:我们通过胶片与数字影像质感差异来指认现实与影像,因此,它必须回到1979s的胶片时代。而所谓“现实”也不得不借助影像媒介产生,因为这只是一部电影,一部自我指涉的电影。
影像存在的目的即是被观看,而观看本身隐含色情意味。色情是什么?广义上来说,它不与“性”无关;“性”,甚至“裸体”本身仅仅是一种存在,存在可以色情,也可以不色情,它们不会表述自身,而是取决于如何被表述。
“色情”的真正含义是一种“Power”,这里的“Power”既作“权力”说,亦为“动力”观,前者指向政治与消费,后者则属于弗洛伊德与拉康。
这就是为什么色情影像中经常会,或者说总会出现窥视者,窥视是一种隐秘的绝对权力,权力的拥有者“观看”着,却免于被“观看”,当一只眼球出现在路易丝狭小的剪辑室却未被发现时,安娜和露易丝的攻/受或曰S/M属性即呼之欲出,作为电影观众,我们也拥有类似安娜的权力,电影“工业”的生产满足并归化了我们对他人的窥视欲,包括身体或日常生活更为私密的领域,随着监视摄影机与网络直播的画面逐渐加入影院,可供观看的视域逐渐扩张,欢迎来到阴茎与眼球的帝国。
而《刺心》抛出了一个陷阱,它所解构的对象,是不断生产中的欲望神话,当一声Cut之后,我们看到了他们身后的摄影机,与剧组的工作人员,“死去”的演员站了起来,沉湎于欲望的人,你是否会突然疲软?
时常出没于银幕的闪烁与谋杀也许是一种讯号,它们是闯入象征秩序世界的污点,借用拉康的理论:“一小片实在界”以创伤性突然闯入影像的象征秩序。
面对《刺心》,我们仅仅需要观看,它诉诸视觉而不是文本,并非隐喻,除影像外别无他物,蒙面杀手的影子在转瞬间消失不见,它们时刻提醒着被视觉与身体奇观喂养的观众,我们究竟真正吃了些什么。
关于阴茎与眼球的讨论自然而然将转到安娜身上,作为影片中“观看”的主体,我们不能粗暴地将她与露易丝的关系归结为单纯的女同性恋,更应去探讨她真正是谁。
就像一个母亲,她掌握着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作为她欲望的投射,她拥有观看的权力,却免于观看,她可以对演员的(色情)表演指手画脚。片场是舞台的变体,她的焦虑与日常可以抽象为情色性质的瞬间,当她不得不面对警察机构的质问之后,我们就看到了那场“Footjob”的制作现场,欲望与焦虑变装地进入,然后在否定中离开,化解。等等,这难道不是梦境的运作机制?
但是,真正令安娜无力的焦虑却是她注定无法完成的行为:她无法对共同拥有两种性别身份,无论是之于生理,还是社会性别,她均无法以“淫秽的父亲”之身份进入眼球与阴茎的帝国中去,或以男性—女性的同源身份参与到与露易丝的游戏中来。
她只能搬演,假设自己已获得了这一切,而最为有效的方法,则是于这些男性的行为中在场,她愈强势,则暗示着她愈无能。当他们成为投射主体欲望的客体之时,她终于可以产生欲望了,而不是像露易丝一样作为绝对的不知情客体。
但是,作为一条无形的界限,投射主体欲望的客体永远不能真正地僭越主体,它们必须被阴茎形状的尖刀屠戮,作为对淫秽母亲的献祭。
最后,男孩手中的尖刀刺向了蒙面杀手的心脏,这场无边的惊悚终于结束,杀手也露出了自己的脸,一切终于完成,象征死亡的黑色鸟儿站在他的尸体上,“飞向”另一种影像——2分钟左右的黑白世界。
“他叫吉,吉·法夫尔....直到他的生命中出现卡姆......”
黑白影像最终为闭合这起事件展现了一个精致的“真相”,关于两个男孩的禁忌之恋,他们被安娜讲述着,安娜决定他们的命运,缝合了前面闪现的若干负片,也不会再突然出现侵略性的频闪,这是影像的完美状态,下一幕,则只能升华到理念世界,也就是这篇文章一开始,所提及的白色世界。
在这白色世界中,她似乎不在场,却以主体的名义无处不在。
而她观看着一切,包括自己与露易丝的身体
这里,我们回到了电影媒介的本身,影像是如何被生产,它是否满足着一种我们永远无法实现的享乐呢?电影的无边映衬着我们处处受限的边界,而《刺心》却伸出一只握着尖刀的手,提醒我们:当心银幕背后的畸像。
她拍的不是同性片,拍的是人大校徽。
年度必看非佳片同影,几位美男都很喜欢。剧个透,“吊鞘藏刺刀”这设计真是让人心思荡漾。
拙劣不堪,难以忍受。
这类片子都长一个样:调个色,高饱和,放慢节奏,加上霓虹复个古,再大搞同性,就是所谓的“艺术”了。
该如何找到与爱人重逢的路径?是相信飞向太阳变瞎的八哥,拿出假阳具里的刀刃刺向别人。还是迷恋可以任意剪辑的胶卷,拍出诡异奇绝的情色祭奠自己。影厅里的俊美男孩无需在砂石场流汗,片场角落的胖男人无需工钱,一场狂风吹散了抽插的情色世界,伟大的情色录像负片慰藉了无数求爱的肉体,寂寞的灵魂。
A / 《午夜狂欢》里的闭锁感被完全打开,蔓延出自如穿梭的影像空间修辞;相匹配的是古典仪式性的削弱与现代迷幻气质的大幅膨胀。最终冈扎乐兹依然通过回到过往的时空来论证爱,又用爱颠覆神话的牢笼引向未来。所有放荡艳俗妖冶的碎片拼接在银幕和影厅的异托邦中相互幽禁相互折射,简直是情色艺术家的《八部半》啊!
“你的嘴唇,就像未被点亮的灯笼,寻找它的灯光” 致命的高潮,极致的哀伤,复古美到令人窒息,几乎是目瞪口呆地被吸进去了…2018年度十佳候选。
年度最佳恐同电影,香艳、惊悚、复古、奇情,专吓同性恋。拍男同GV的女同导演,从一桩桩谋杀案中汲取灵感,不但艺术技巧上极尽炫目奇巧,还有对70年代色情影院文化的致敬。结尾彩蛋让我感叹:十几年的钙片没白看啊!
估计又要两极评论吧,同性色情+复古迷影+犯罪惊悚。色彩和音乐很棒,又有色情元素,加上戏中戏的设定,迷幻又B级。
听说在戛纳电影节上就评价两极分化,五分和一分,我算一分的吧。主线之失恋的LGBT女主是位色情片制片,于是大量的男色激情场面;加上一个毁容、蒙面的“宋丹平”之复仇与凶杀,充满离奇、混乱、朦胧,却完全无法说服我。还不至于“如坐针毡”,给两颗星。
现在的欧美文艺电影圈,你要不是个口吐霓虹的Gay,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有审美的导演了
乌鸦飞过预示着死亡将至,阳具现身隐藏着恐同情绪,掺杂了捆绑、挑逗、谋杀、偷窥、压抑等一系列情色元素,在电影里拍电影,在黑暗中看黑暗,别具特色。然而前半段的井然有序,在后半段中逐渐跌入了混沌的深渊,成为了一部无聊且混乱的cult片,唯有最后在白布景下的幻想乌托邦挽留了那仅存的美丽,写满遗憾,一曲天花乱坠,一夜痛彻心扉,难有共鸣。
不负众望,未来的金棕榈。
一部非看不可的烂片
dildo暗器,收魂之鸟,胶片舞剧预示死亡,gay porn戏中戏五颜六色连环杀人;拍得真挺好,但看着有点生理不适……
“亿万同人字幕组”,刺心了。
全面怀旧电影,最佳观看地点应该是不复存在的巴黎同志色情电影院
真是佩服自己,居然看下来了。会引起强烈不适和厌恶情绪的一部电影。我从来支持同性恋,但如果性爱都是这个样子,血腥、暴力,只有性没有爱,还是禁欲的好。要说什么从特例中、意外中、平均数之外看到更大的东西,我也是放弃,人在世间不可能经历、也不需要经历某些事情,不是说所有的诱惑都是美丽的,有时候就是深渊。
没有心的《刺心》正以极具魅惑的视听语言宣告你眼前的一切皆为虚假。所谓时代感就像影片里的爱情一去不返,然而芒蒂格、冈扎乐兹这些站在写实主义最远对立面的作者却选择与时间唱反调,只可惜背叛的姿态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他们既没拓宽美学的尺度,也没能对传统进行一分一毫的批判。这样的作品无疑是在迎合那些号称拥有多元趣味的群体,但他们才是最终活在小格局里的人。真正好的电影和观众都像进度条那样一格一格的向前推移。
M83的电子配乐极为契合整体的复古迷幻风格,戏内戏外的互文结构泯灭事实与想象、现实与戏剧的界限,色欲斑斓的迷离世界,爱欲巅峰的死亡降临。定格在胶片里的情欲贲张,如同赛璐璐在时间侵蚀下的焚毁与衰朽,倘若记忆长久不灭,爱情又岂会如负片影像般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