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金巴在路上撞死了一只羊,决意超度此羊;杀手金巴即将找到杀父仇人,准备报仇雪恨。阴差阳错,杀手金巴搭上了司机金巴的卡车。于是,两个叫金巴的男人的命运便神秘地联系在了一起,一段惊心动魄的旅程开始……
万玛才旦的电影,对焦的是一种相对粗粝的风情,群山与长路,风沙与行人,牲口在苍茫中穿行,佛音会悠悠地传过来,转眼又见五彩的经幡,被日光晒褪了鲜色。
每个人都风尘仆仆的,但眼神清澈又笃定,心中那份安宁,能教外人在纷繁世相中分走一些平和。
带着新作《撞死了一只羊》走近的万玛才旦也是这般温润如玉。
映后许多需要重复甚至需要过度阐释的问题都太疾风骤雨了,可他总愿不紧不慢地拆解。行至云深处,会有谦逊的无声的笑漾起来,脸上微微泛起一抹淡红,藏到深色的皮肤后,霞一般的绚烂。
又一天漫长的通告走向夜深,返回公寓接受采访前,万玛才旦照常爬了六层楼梯。有人笑叹导演总是这样,能走路就不坐车,低碳环保。
可这漫漫长夜,也就这短短几分钟,能任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片刻了。
(注:以下涉及剧透)
《撞死了一只羊》的剧情非常简单。
从后视镜中看到杀手后,司机撞死了一只羊。羊抱上了车,杀手也被捎到了目的地萨那。二人道别,他给羊找了僧人超度,辗转反侧后,决定寻去萨那,探查复仇的后续。
杳无人烟的路上横出一只羊,荒诞。比司机瘦弱的行人是个杀手,荒诞。杀手只别一把刀,漂亮得不像话的刀,荒诞。两个人都叫金巴,活佛起的,荒诞。扮演司机的汉子也叫金巴,荒诞。
以前谈起笔下的小说《死亡的颜色》,万玛才旦就说过,“我对这个世界的整体认识,可能就是一种荒诞和无常的感觉”,而“这种来自现实的感觉在文学、电影等艺术作品中又得到了呼应”。
《静静的嘛呢石》(2005)里,唐僧喇嘛的故事从口耳相传转到了VCD播放。《寻找智美更登》(2009)里,智美更登的传奇从古老的藏戏走向了崭新的电影。《撞死了一只羊》里,歌曲《我的太阳》的藏语版本与意大利语版,拉萨啤酒与百威啤酒,秃鹫与飞机,第四套人民币的背景与第五套人民币的当下等等,都在把不同的境域给拉近。
不是正襟危坐地折射文化与虚实的融合,而是在反差中强调由始至终的荒诞。
在荒诞中,才好做最畅达的梦。
司机金巴睡着后,闯入了一个异常辉煌的梦境。他替杀手金巴,不,他就是杀手金巴,用刀刺死了杀父仇人扎玛。将他像撞死的羊那样天葬,群起的秃鹫遮天蔽日。金巴抬起头,掠过晴空的,不是秃鹫,而是飞机。
在电影中做梦的作者很多。英格玛·伯格曼、大卫·林奇的梦都是独步天下的,而万玛才旦跨过《野草莓》(1957)与《穆赫兰道》(2001),找到了一种新的表达。“睡着了,下一个镜头会是一个梦,这种梦的表现方式对我来说也是完整的”。
这梦是鲜活的,解气的。“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也许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这句千辛万苦找回来的藏族谚语,放到了大梦未尽的片末,成了一把带有回放功能的钥匙。
万玛才旦说,“从一开始司机撞羊,到最后轮胎爆了,进入梦境,其实是在同一个地方。他走了一圈又回到那个地方了,好像从一个起点走到一个终点,又从那个起点开始另一段路程。”
金巴的梦如同现实,他把梦里的凶暴留在了梦里,却把梦里的救赎带到了现实。这场梦里杀人,度了一干人等的魂。
而万玛才旦通过这场大梦,这部电影,“传达一种个体的觉醒”,继而“一个族群”如同秃鹫向飞机的“转变”,“好像从一个旧的时代,暴力的时代,走入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
在万玛才旦的电影里,佛教相关的寺庙、喇嘛、朝圣、转经、还俗,以及公路、山道、羊群、飞鸟等等元素,写满了生死轮回。
但面对不同的题材,身处不同的情绪,踏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怀抱不同的电影认知,照进作品后,也会有不同的取舍与表达,“它肯定在不断成熟,不断走向完整”。
十几年的电影生涯里,万玛才旦在影像中留下了许多嘛呢石,引人走近丰富的、宁静的、圣洁的藏族生活。
他从现实的小切口起步,但剪开的是越来越融通的生活。最奇妙的,是他近年的创作总能一次又一次闯出新天地。尤其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塔洛》(2015)之后,又有了这部绝不输阵的《撞死了一只羊》。
电影是去年完成的,但大概在2006年,偶然看到次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后,有着类似写作经验的万玛才旦就下了将它改编成电影的决心。
小说让他梦回上世纪80年代的先锋浪潮。那种复仇的手段、走向和意义充斥着强烈的象征性与实验性,万玛才旦迷恋这种神秘的魔幻现实主义。
而要保持风格来改编成电影,必须先要扩充文本,他巧妙地融合了自己的小说《撞死了一只羊》,进行了影像化的转换。
电影《撞死了一只羊》因为杂糅,因为荒诞,又因为首尾的闭环,许多意象、行为都隐含了值得解读的密码。要是熟悉万玛才旦之前的电影,种种关联、指涉的抽丝剥茧就会更有兴味。
有人看到了生死,有人看到了轮回,有人看到了悲凉,有人看到了救赎。又或者,就是两个人的一段奇遇。
这电影是一棵树,开什么花,结什么果,看每个观众的造化与缘分。但无论岔向何方,都有一片晴空。
在赢得导演名声之前,1969年出生的万玛才旦先是个作家。22岁那年,他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藏文与汉文都流畅自若。到了33岁,他开始尝试电影编导,《静静的嘛呢石》给他打下了稳固的基础,而他对小说创作与电影改编也渐渐摸出了新的体悟。
在万玛才旦这里,文本的与图像的,藏区的与世界的,世俗的与宗教的,现实的与荒诞的,能够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不同的语言与形式,他也越来越懂得如何融会贯通。
对《撞死了一只羊》的最终面貌,他有非常明确的构想。不管这电影是在看到《杀手》那会儿拍,抑或是在其他任何时候,“我觉得它的风格、影像特点,还是会一样”,因为“它的形式、内容其实就已经决定了它最终影像的呈现方式”。
拍摄地点挑了很久,因为一定要找到“那种很广阔的荒凉感,很沧桑的感觉”来衬托电影的气质。人与羊的故事,荒诞感的培育,都要在这种地方才好。
后来万玛才旦相中了可可西里,哪怕要面对的是“海拔5500米的稀薄空气,零下20度的高寒气温,1千小时的低氧创作”,也不会让电影拍摄有任何妥协与舍弃。
画幅敲定了“4:3”,因为故事的荒诞,也因为需要一些模糊年代感的形式。而观众透过仿似老式电视机画面的方形,正好看这老的文明如何挣扎出新的希望。
摄影更有四种色光的预想。现实时间线上有两种,大部分是青苍的冷色,直到司机金巴遇到情人,色调一下子顺着火苗暖起来。回忆部分用了黑白,虚化的周边构成一种不平衡的吸力,仿佛打通时空隧道。而梦境部分有“一种夸张的艳丽的色彩”,他们“用了一个特殊的镜头,能让画面边框变得模糊,就是那样一个很不确定的感觉”。
“就像记忆一样,当你回忆的时候,其实这个记忆就已经不真实了”。
也有很多精巧的局部设计,在构思阶段就已成型。
比如得知杀手也叫金巴时,车中二人在镜头里各剩半边脸,一分为二似的。比如司机金巴与情人久别重逢的那一段,镜头要藏到炉子后,只拍他们的手在疏离又亲密地试探,把一切波动强化到镜头前。比如两个金巴都会出现在茶馆同一个位置,让时空产生了重叠交错的恍惚。
“我觉得电影的创作在没拍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你想要的影像其实已经在你脑海中形成了,拍摄阶段就像一个工程队在还原你自己的蓝图。”对万玛才旦而言,有时候拍摄的过程很枯燥,毕竟,“那种创作的兴奋,创作的冲动,创作的乐趣,可能在拍摄之前,在做这个图纸过程当中”。
认知如此清晰,于是他不会拍太多素材。
于是王家卫、杜笃之、张叔平、林强以及之前的田壮壮、谢飞等等大师加盟,是如虎添翼,而不是喧宾夺主。像是监制王家卫,除了带来御用班底,就是对整体创作进行把控,包括在剧本阶段一同探讨,对初剪提出意见,寻找让观众更好理解表达内容的方式。仅此而已。
万事俱备,就等东风成就又一部作品。
像是梦的最后一场戏,牛肉放好了,机器架好了,经咒也由天葬师念起了,几百只秃鹫当真应了这场难料的约。
茶馆门被司机金巴推开的一刹那,微尘在昏了的光中飞舞,旋即人声犹如孜然飘落猛火中的烤肉,炸开,调了一屋子的气息,又把武侠片的味觉打通在局促的空间里。
回想《撞死了一只羊》,行者、杀手、老板娘、情人、僧人、屠夫、乞丐在荒凉的西域,走着各自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万玛才旦当然没有预先设计,而大银幕前的观众也未尝料想,竟然能在这部藏区电影里,看到一个几乎失落的江湖,一个希望如今港产片里还有,却终究难得一见的江湖。
江湖恩怨,都想在手起刀落间,快意一回。杀手金巴一人一刀,要去萨那,把杀父仇人扎玛除掉,只是当面前出现的不过是个被岁月摧残的孱弱老人,他泪落如泉,一走了之。
武侠片讲述的是恩怨,可讲究的,却是宿命下的慈悲。侠之大者,走向多是放下。《撞死了一只羊》没有构想过任何武侠的段落与成色,却通向了乔峰、杨过等大侠的气度,内里,还是藏民信仰的慈悲,以及万玛才旦本身的善良。
“金巴”在藏语中,正是“施舍”之意。
电影开头就说了,康巴人是有仇必报的,不然就是耻辱。杀手金巴为了雪耻等了20年,却宁肯施舍对方一条生路。他把耻辱继续背在身上,却给蛮横暴力的文化施舍了一条生路。而最终,悲悯羊而给羊做了超度的司机金巴,会在梦里给他们施舍出精神上的终极生路。
施舍与慈悲,这些年来始终流淌在万玛才旦的作品中。
《静静的嘛呢石》和《寻找智美更登》里反复提及的智美更登,就是一位乐善好施的王子。“他跟佛教有关系,而佛教的基本核心精神就是慈悲,所以必须得有这样的慈悲心、菩提心,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佛教徒。而如果你有了这样的慈悲心,你在行动上的表现就是施舍。”
而内在广大的慈悲,让万玛才旦越来越有难能可贵的风范。
他从藏区走向大千世界,从收敛走向收放自如,从现实走向虚实皆可,像是高原上的秃鹫,飞着飞着化作一架飞机,面前有了一片无与伦比的广阔视域。
(载于《电影》杂志与“电影杂志 MOVIE”公众号→《万玛才旦的慈悲,还原了一个几近失落的江湖》)
作为一部篇幅较小的电影,导演试图完成的表述是很有野心的。本片中文片名叫“撞死一只羊”,点出影片的发端。
据介绍,本片的剧本其实来源于两个不同作者的两篇小说,其中一篇是导演的短篇,另一篇是次仁罗布的作品,这两篇小说合而改编为一部电影之后,中文片名和导演的小说同名。
撞羊是司机的一段奇遇,一个发生在蛮荒之地的故事,这样的片名和故事有一点针对市场的意味,作为一部艺术片,撞羊故事的结构和对此奇遇的凸显,有一点艺术片中的类型片的意思,有点艺术套路的意思,所以这个片名简单直白的想要俘获观众的认可,是影片最浅层的表达,就是最喜闻乐见的讲故事,讲奇遇。
英文片名是“Jinpa”,是藏语的“布施”之意,从布施这个角度看,影片从讲故事进入到了第二个层次,即讲人。
片中两个主要人物的名字都是Jinpa。同时,司机执念般的天葬行为构成第一次布施,在这段戏中,念回向经的老喇嘛说司机天葬死羊的行为是真正的布施(中文字幕翻译无法突出布施和人名的相同),可以说撞羊的整个故事确立了司机的性格,尤其是执着。
但从整个影片来看,司机的意义确实在于凸显萨恩人的心路历程,从司机的性格确立可以很好的参照出萨恩人尚未确立的报仇决断和摇摆冲突的内心世界。
司机这一角色,他的身上有稳定的价值和认同,从这样稳定的心态出发,与意外的外部世界发生冲突,这样的人物,他用自己的信念去改造外部世界“意外”,从而推动故事的发展,我们看到司机心事重重,甚至因此而无法给情人一次满足,但他的心事重重,不是内心之中的冲突和不安,而是内心和外部现实的矛盾,他在和外部世界的第一次冲突中得到安慰,但是又对萨恩人能否找到找到仇人,会否报仇雪恨这个不稳定的新意外有思虑。
而萨恩人相反,萨恩人是受外部世界——传统和父亲被杀这一现实——的冲击而导致内心的冲突,他也是心事重重,但他和司机不同,他的挣扎在他自己的心理之中,是报仇还是不报,杀人还是不杀这样的完全的内心矛盾。
根据万玛才旦的专访,电影的立意其实是罗布次仁的小说,即萨恩人寻找仇人-找到仇人-放过仇人(没找到这篇小说,没读,猜是这个结局)的故事,撞羊是为了补充它而后来加编进去的。
萨恩人这个人物最后构成另一次布施,也就是萨恩人的内心冲突最终消解时,他面对仇人的生命和仇人的家庭最终把漫漫两年的报仇之路结束。这个其实很有意义,就是他把终于不再接受外部的压力,传统的规训,他恢复了因外部而激烈冲突的内心。
最后司机在梦中构成对萨恩人愿望的布施,第三次布施的意义在于,安慰萨恩人和对司机的确立的价值观念进行补充,也就是放弃报仇是否对萨恩人公平,司机身上的那种绝对价值观念是否真的就是完美的?
实际上这个结尾可能是对原著两篇小说思想的一次反思。在小说中,撞羊到天葬是一个救赎历程,即便是无意撞死也心负愧疚是一种很崇高的道德境界,通过这样的赎罪过程,故事以喜闻乐见的形式结束,分故事中的司机树立了一种和康巴传统观念不一样的道德形象。
另一个故事中,萨恩人放弃报仇也是以和平和爱结束,也是喜闻乐见的结尾形式。这两个故事,有种对旧传统的批判和对一种理想世界的完全的崇拜,这种传统是落后和愚昧、野蛮和不合时宜的,像一命换一命这样的的血仇观念,是批判的对象,所以树立与此不同的道德形象和价值观念应当会被知识分子认为是自己的责任,这种责任最先是由佛教文学开启,后有世俗人文主义继承。
但显然白玛才旦对这样的两个故事本身进行了反思,而且两个故事也需要一次融合,最后可能以梦中报仇的这一幕,算是对旧传统的合理性给予了一定的价值肯定,但是这样的结尾作为文化或许是合适的,作为艺术却可能太过柔软和小清新了,这个结局的处理,富有创新的成分,导演特别重视这个,专门找了一个谚语来再次强调它。
但这样的处理没有走出人们观影的心理期待,最后一段非要将故事落定在圆满结局上,可能削弱了影片在艺术上的突破,有点回缩的意味。
同时,处理梦中报仇这段戏的时候,其实给观众留下了一个疑虑,货铺女人和玩长劲鹿的小孩儿到底是不是仇人玛扎的家人?
这段戏中女人牵着孩子逃走,好像在说这两个人物不是玛扎家人,但前面萨恩人见玛扎的戏里,又在暗示小孩-仇人构成的父子关系对萨恩人的影响,难道是萨恩人自己的一场误会?
但也没说清楚,可能说,梦中报仇这段,女人“劝而未果”的安排更符合影片自身和现实人物的行为逻辑,我认为这里的处理欠妥。
此片的第二个遗憾可能在这里,另一个遗憾是茶馆老板娘的设计有很大的问题,和影片基调比,显得很浮夸。不过话又说回来,梦中报仇这段的摄影看着相当的高级。
第三个片名是藏文的“Lak dMar”,这个词的意涵可以从“以杀生为职业的屠夫,到无意造成的生命杀害的人,到故意杀人者”都可覆盖,但主要是指杀人者,是次仁罗布的短篇篇名,这个片名当然是面向藏人的。
而作为一个藏人观众,感觉这个片名很好的从一种身份的虚实出发,暗示了影片可能蕴含的一种对藏人社会新旧伦理的变化表达。
这个名字实际上对英文片名解构和反对,也是对撞羊这个奇遇故事的溯源,直接点出几年前的杀人事件,杀手逃逸隐居。司机撞羊后,也以类似杀手的身份去寺庙忏赎,司机和玛扎同享一种身份,暗示了玛扎隐居后的状态。茶馆风骚老板娘说玛扎一心念佛、做善事,我们就不难听出,玛扎也在一个忏悔、赎罪的过程中,而且是漫长的过程。
次仁罗布的背景是卫地人,他是佛法中心的藏人,而他的故事讲的是康,佛法的边地。在时变以前,康区的只有精英和上层才会认真学习和弘扬佛教观念,一来是这些精英认同这样的历史叙述,认为藏人的文明化就是被佛陀的教导驯化.
另一方面上层的权力合法性就源自整个民族这样的文明认同,但是一般康人是我行我素的,我们热爱佛教,可以舍身取义,但是我们那时候对你佛法屁都不懂,我们那时候理解佛教顶多是宗教层面上的,更多的行为和观念是更古老的传统。
比如说血仇观念,这样的观念在卫地很早就可能放弃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佛化的东西,米拉日巴、智美更登这样的戏剧传统,从卫藏地区出来,但在康地只是一种仪式性表演,老百姓很难被这里面的观念所吸引。
康巴人去打劫、打架、偷东西都回去寺庙念经,还可以跟活佛占卜,具体的例子比如,果洛人曾经打劫过噶玛巴的马队;娘茹人曾经有个魔头说要把拉萨大昭寺的佛像抢下来,因为大家朝拜太累了;
宁玛派最重要的大师之一米庞仁波切出身在德格的扎溪卡部落,他平时去云游,只能脱却袈裟着俗装,并配上腰刀,因为半路很容易遇上悍匪,如果打扮的不凶悍一点,危险系数就会高很多,悍匪喜欢打劫不反抗的僧人。
所以那时候康巴人热爱佛教,但其实不懂佛教。这样的一个康巴,时变后,佛教遭到灭顶之灾,只有地下宗教活动勉强维持.
后来佛法第三次在藏地复兴,这个时候的康巴突然开始以很强烈的情绪参与到振兴佛教的事业中,三十多年过去了,康巴的这种大众热情丝毫未减。
但是这一振兴佛教的运动,其实也构成了康人的自我佛化的实践,在旧时代人们没有深层理解和对待的东西,在经历了一次厄运之后,人们开始认真起来。
在佛化很早的卫藏人或很现实主义的安多人看来,康巴的这种做法是很不理智和极端的,动不动就放生几千头羊,大户之间攀比修建佛塔佛堂的功德,僧人和仁波切数量激增,素食运动、不打架运动、十善运动,这个过程带着所有底层运动的热切和亢奋,同时又不免带有民粹潮流的种种缺点,盲目、粗糙和不宽容。
但卫藏人也应当理解这样的康巴,就像佛教后弘期黎明时分的阿里和卫藏,今天的康巴只不过才开始这段历程而已。但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血仇观念真正的开始了转变,有个作家讲娘茹的铁疙瘩终于融化了,他给这个变化做了政治定性,但真正深层次的去了解康巴,其实不是他说的那么一回事儿,康巴的铁疙瘩、木疙瘩、土疙瘩、水疙瘩、风疙瘩,是自我佛化而实现了文明塑造的。
罗布次仁的小说,影片中萨恩人的心路历程可以是康巴这段历史的寓言,康巴从来没有对什么低过头,只不过在千年轮回的道路上,遇到了那样一种光明,使他们在父亲被杀之后有了放下长刀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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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康巴茶馆的客人们围着钢炉,讲起玛扎的故事时,仍充满对世间神秘和神佛功德的赞叹。
那年,玛扎杀人逃逸,跑到萨纳这个地方,深深罪恶感让他忘记其他世界,他娶了妻子、生了儿子,隐藏自己背后的故事,经营着一间杂货铺,但算计和挣钱不是他的心思所在,他把挣来的钱大部分供养给佛法僧,布施给穷人,还拯救了无数条可怜畜生的生命。几年后,他的仇人已经到了这一带,但是玛扎整天拜祭的神山,把他的坐骑——一只白羊放到公路,这羊被路过的一个好心司机撞死,司机又遇上寻找玛扎的仇人,但司机对自己孩子的爱让寻仇者的决心产生了动摇。
寻仇者来到玛扎家那天,神山降下了大雪,玛扎的孩子没能去上学,寻仇者看到玛扎一家,又想起自己痛失亲人的经历和路上司机的禅机,最后绕过了玛扎的老命。
vol.6,来自于万玛才旦的《撞死了一只羊》。在美漫高压的档期下,“王家卫监制”这一点也为本片带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如何与泽东结缘、王家卫导演在后期的辅助中是否显现出了很多个人风格,也不太容易了解得到。
所以还是回到电影本身:谁撞死了一只羊?
撞死了一只什么羊?
怎么撞死的羊?
撞死一只羊是什么体验?
让我们敬请期待。
本期共有二十一人评分 十七则短评 综合评分7.2
本片在原本乡村或偏实验题材的小说基础上,想要将多义性、模糊性、荒诞性、超现实等等风格更好地糅合,给特殊的文本选择了4:3这样一种画符。八十年代中期的年代设置,这样一种模糊的处理既有复古的感觉,也有一些寓言的味道。出现的三个时空:一个彩色的现实时空,一个黑白的回忆时空,一个是更加浓烈又超现实的梦境,以三种不同的色彩在加剧影像的冲击力。
而说回故事主角金巴,这个词语在藏语里面是施舍的意思。
强悍的司机与颓废的杀手在身份置换之后,司机在梦里替杀手杀了马札,所看起来暴力的这种行为也理解为一种慈悲,一种更广阔的施舍。杀手放下刀的时候也是放下了这样一种传统,司机在梦里替杀手杀了马札,终结了这样一个传统使这样一个传统不再轮回。片尾司机去天葬台时第一次抬头看,看到了一只秃鹫,而第二次看到了飞机。这也意味着过去那血腥和暴力的时代被终结,新的世界已经到来。或许杀手在那一刻意识到,选择复仇的话这样一个周而复始的故事还会继续进行下去,也从老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充满焦虑负罪感在等待杀手。又从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去,从小时候背负着一种包袱而失去了成长。
个体得到觉醒的主题在本片内得到充分的展现。
@夕颜 7.5
非常风格化,有趣的地方很多,也不乏惊艳之处,本土化叙事还是比较成功的;浅景深,虚化变形镜头,胶片画质,4:3画幅,都能看出万玛才旦的辛苦用心。但是导演似乎太注重符号、谜语的使用,整体上更像是一部类型片,留给观众思考的余地太小,影像的过于风格化导致影片情境太浅,体量太小,所以还是更适合拍成一部短片吧。
@缺德梅 8.2
看之前猜想是部闷片,但意外地很有趣。情节略有博尔赫斯风味,影像表达难免想到监制王家卫,画质噪点浓、藏地土味弥漫,相比后来的超度之事,更喜欢第一幕的感觉。遗憾是故事似乎被谜题与密码填满,伤害了这份厚重的简单感。
@Syu 6
影像不乏张力和美学,大概是头一回在影院看4:3画幅的片子……我喜欢它的概念:轮回观,镜像理论,还有点庄周梦蝶的意思,呈现出的是很东方的思维。但观感落到实处就不那么尽人意了。想了想觉得别扭的地方:1.对于符号/超现实缺乏提炼和思考,元素显得堆砌而生硬;2.停留在影像风格层面的致幻和局部的“结构”,缺乏合适的剪辑去把瞬间的魔力组织成完整,连贯的图景(有体量的限制);3.日常和非日常的转换点略生硬,基调上模棱两可。概念足够好,但不够成熟。
@德卡的羊 8
全程的窄画幅+固定机位,超多颗粒感和大远景风光加持,饱和的影像魅力。从选取彩色/黑白两种影像与文本,可以看出万玛才旦的野心与构思,简短且有趣,两个仿生人撞死了一只真羊。
@奥特小曼 7.5
抛去导演之前的取景风格,4:3的画幅使人物在画面的主体性变大,让一切的视角聚焦中心有所改变,同时加强噪点与浅景深的运用,使得影片的神秘感渐渐袭来。正如开头所说,这是一部像梦一样的电影,也是一部讲复仇的电影。从缓慢的叙事中,一切的线索开始慢慢铺开,标准的视觉符号和精髓的视听语言带领我进入精神领域的分析,直至最后的高潮戏,黄金色,梦幻,通过融合藏族的民族电影特色风格,林强的电子配乐,让我知道这其实也是一部互相救赎与谅解的故事,充满温情,也很作者化。
@顗禮8.5
出乎意料的喜欢,并且是对构图、运镜、打光、配乐以及剧情讲述方式的全方位喜欢。导演技法有意思:对称构图、学院画幅、OTS、仰视与偷窥视角,当然还有突然的现实魔幻;第三幕惊艳,重名者有了相似又相反的经历,可他们是否就是同一人?另:百威啤酒的植入广告厉害(具体含义需要自己看电影)。
@幽幻 7
关于轮回和救赎的小片,故事感觉是短片体量硬生生拉成长片的,不过也算是结构完整。最棒的就是摄影,在4:3的画幅和胶片的颗粒感下西藏高原是那么神秘和壮观。相比之下万玛才旦还有很大提升空间的,即使有部分场景足够精彩迷人(比如结尾和酒馆那段),吸足了眼球,可大部分时候还是止不住的打哈欠,风格化也做的不太够。几次调侃监制王家卫还是很有趣的。
——本章节内容参考@丧面人长评《撞死了一只羊》的符号解读
影片的开场从一个大全景长镜头进入:一辆货车从画外进入风雪无人区的公路。某种神秘主义扑面而来,但它并不是荒诞杂乱,而是带有一种藏族地区的佛教信仰秩序感,司机金巴撞死了一只羊后遇上了杀手金巴,司机金巴的目的是把羊超度,杀手金巴的目的是报杀父之仇,二人在路边分开,各自奔向目的地。
羊作为本片的主角,在前半段和人处于同等地位,不仅被僧人超度,还做了天葬;但之后羊的身份却得到了一种转变。金巴的强大和冷漠、并非全心全意终于信仰,在一个低机位的仰拍镜头以及在吃羊和买羊的果断上完全展现了出来。
故事到后半段逐渐值得玩味,当司机金巴开始追随杀手时,他俨然和杀手金巴做了角色互换。当金巴进入在店内和小卖部后,两处梦境被叙述者引出,后景内被虚化的人物谈论着同样的故事,窗外经过的狗和父子也一成不变,这不仅意味着这段叙述是一场梦境,还意味着这个村落里一成不变的生活,仿佛是一次又一次轮回。杀手金巴和司机金巴处在同一个画面的同一个位置,也暗示了一种身份的重合。
司机金巴在换下轮胎之后,那撞羊留下的血迹依然存在,这个时候的血已经成了身份的证明,当结尾司 机金巴以自身面孔做出杀人梦境,即身份置换完成。这也就是影片的最后一段字幕“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的含义。当最后司机金巴摘下墨镜之后,也即解脱了兽性的束缚,画面的色调是暧昧的暖色,正如看过阳光后闭上眼感受到的画面。
开头的时候司机金巴以闯入者的身份进入,结尾的时候杀手金巴以游荡者的身份离开,二者都处在一望无际的旅途中,正如《出租车司机》的开头和结尾那样,似乎可以首尾相接,暗示一种无尽的轮回。
@斯托科夫 5
两星给摄影,一星给上半年见到的最骚的老板娘。可惜我没有进入你的梦。
@秋刀鱼木 8
几乎每一镜都弥漫着高原的烟沙,页页故事被鹰翼的风翻过,哎,西藏的角角落落都是初恋情人的承诺!羊是钥匙,打开了同时朝向日常生活的凡庸和宗教神秘感的视角,以及展示出这两者如何最大程度地介入对方,就像卡车挂饰的正反面,实际上双方的区分也只是在某些宗教信仰缺失的观众眼中才实现。这是我看到最动人的一点。结尾的梦很美,金巴进入扭曲失真的暖色画面,正如观众进入金巴的卡车——谁又不是谁的庄周呢?最后我觉得杀手分明怀着崇高梦想,却常常落魄卑微如乞丐,给我递烟点火。
@老滚 7.5
方形画幅和颗粒质感创造出了独特的复古风,后期黑白模糊镜头的回忆录又创造出了迷幻色彩,似写实又非写实,就如同另一个金巴的存在是真的但又不像真的一样,导致最后进入梦境后是彩色的模糊镜头,究竟他是否存在,是梦境还是真实,是自己还是另一个人,都不得而知。
@叮叮咚 7
充斥着意象映照而巨细靡遗。羊同时作为与人平等的生灵、横亘在情人之间的死物及茶馆里的吃食,像是扳机一样被司机无意扣动,在死亡的一刻将他引向找寻他者的仅存于意识的道路。司机和杀手绝非一幅画面中对称且将重合的两个碎片,姓名的巧合中也无法作为宗教意味上命定的联结。风雪中的相遇更像是对司机的暗示,使得他感到不安,超度死羊而必须找寻杀手——并在找寻并重复杀手的途中无数次带入他者的身份而最终在梦中以自己之手借他人之事行本我之志。但这个过程中他没有试过也始终没有逾越过自己作为主体的身份,黑白的回想和两面翻转的护身符都牢固地将他停留在一个“我”的梦中,那个璀璨壮丽的梦也仅仅能使作为司机的金巴笑着摘下墨镜。实在的简单的相遇就这样被万玛才旦的操纵,在意识中被拉长变厚和宗教交融甚至引申到另一个意识,这只羊死得足够。
@丧面人 7
在影片的前半段,羊和人处于同等地位,不仅被僧人超度,还做了天葬;影片后半段出现的羊,则全是食物。羊的身份是随着人物的思想而转变的,那人物的身份呢?在杀手金巴上车后的一段时间,镜头不断在二人之间切换,二人都是one shot;在杀手金巴递烟后,镜头变为不完整的two shot,二人的身子分别入画一半,真正在画框内的也只有一个身子,这个时候二人的身份都很明确。在影片后半段的梦境中,杀手金巴和司机金巴处在同一个画面的同一个位置,暗示了一种身份的重合;结尾司机金巴以自身面孔做出杀人梦境,即身份置换完成。这也就是影片的最后一段字幕“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的含义。
@Kriky 8
仇恨与救赎在个体与虚实间完成对接,支撑起充盈的精神架构。作为藏人,万玛才旦影片主体依旧立于熟悉的宗教土壤,对于意外丧命生灵的超度,慈悲心与凶性所处环境的相似,杀手因悟到轮回之苦放弃复仇均是藏教世界观与信仰价值的体现。结尾巧妙升华,作为至高精神归宿的天葬与现实接轨,旧日宗教观亦行至转变关口,反思与审度呼之欲出。
影片开始,从货车上的白塔自然交代出金巴是信仰藏传佛教的。撞了羊以后,抛开身份问题不谈,撞羊这件事就成为了金巴的执念。这也是交代了人物动机,同时也是藏传佛教很重要的因果,而对杀生这件事而言,也是很大程度的驱使金巴继续故事的动力。很多人其实不能理解如此,其实是藏区的宗教影响太深,他们对于杀生之业是特别禁忌的一件事,他们更愿意放生善事,因此他们大多也不愿做屠户。所以他们虽然吃肉,但是也仅限于未见杀,未闻杀,未怀疑的三清净肉。金巴在撞羊后便有了因,去寺院超度便是想了却这番因,寻求一个果。此刻就是依赖宗教的一个直接体现,他没有其他想法和途径去弥补自己手上误杀的羊,因此他只能依靠自己的信仰来解决这个问题。
而他在路途中遇到为父寻仇的金巴,遇到这个杀手金巴他起先以为是一个朝圣者,也是对自己的信仰报以敬畏所以便让他上车赶路。在解决了羊的超度问题后,他便去找他的情人和床戏,以及而后遇到的老板娘。两个特别情欲化的符号正是导演对黄教的戒律冲击,藏传佛教本提倡夫妻正修,但是对于金巴来说是妻子已然死亡,情欲的表现是其情人,此乃邪淫而非正淫。这样的两个符号正好打破了其传统宗教束缚。也不难理解导演在城市中接受的观念来回看宗教的狭隘性,进行正常的反思。
在最后特别具象化的飞机,更是全方位对展示了万玛才旦对宗教的审视,用这么一个可以说很“科技”“先进”的东西来展现中国大部分的无神论以及和藏族人民大多都信教的强烈对比,是飞机的第一层解读。同时恰如其缝的对应了天葬,现在活着已经可以在天上穿梭,而你们还停留在死后才能被动物带上天,进而暗示了宗教的愚昧。如此完整体系的宗教观,可以说是对自我的高度审视。
两个金巴就是显而易见的轮回,不管是往窗外望见一模一样的物象,还是最后重叠为一人的行为,其实就是往生的结果,名字的重复也交代了这一点。同时,情人和老板娘也是轮回的结果,作为情欲这个符号轮回,昭示着无论在哪色欲不管正欲邪欲都无可避免。当然,司机金巴的女儿和被复仇的那一家的孩子正好又是一个轮回,也正是这个轮回才为两个金巴一开始都没有动手填补动机。而那个女儿又正好是司机金巴留在世界的唯一痕迹,也是轮回观的体现,金巴在完成执念以后即便消失也已经实现了往生。
种种轮回的建立仿佛影片从开头到结尾就建立一套轮回体系,在轮胎的暗示重合下,完成了复仇目标,同时又陷入了下一个轮回,被复仇家族男孩与杀手金巴的轮回。所谓业力无穷,所经行为,确定其因果便不过如此。
@和光同尘 9
非常风格化的作者电影,用影像把藏区勾勒出了本色。同时在激情戏上的打光太像王家卫了,更不说对王家卫墨镜的调侃。藏传佛教太执着往生了,万玛才旦轮胎的隐喻直点主题。视觉的冲击力所带来的震撼又被梦境和轮回所代替,万玛才旦被称为其奇才也不为过。简单的文本所铺设的宗教感,世界观,以及万玛才旦本人对藏传佛教黄教戒律的打破,无一不是作者性的灵光闪现。金巴望窗外的狼和人更是指明道姓明示了杀人者。然而司机金巴何尝不是轮回的因,撞死一只羊都要赎罪,更何况另一个巴金面对杀父仇人呢?同时最后模糊状态下化作的一人,正是万玛自己对轮回的阐述。梦境和现实看似的分割却又不同程度的相互作用。这做为藏语电影而言,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太爱了。
@仲夏之门 7
从被消费主义捆绑的异族景观中提炼出普适人文命题,一直是万玛才旦的妙法所在。但这部仍显出较多舞台剧般的匠气,特别是过载的隐喻和符号展现,让原本灵动的构图机位显得有些冰冷。抛开这些形式上的偏颇不谈,《撞羊》仍称得上构思精巧、内核高度自洽的寓言。在古典4:3画幅加持下,藏地风貌特性被大幅削弱,从奇谲的平面标本进化为一个魔幻舞台,时空在此缠绕,变形,构筑出真伪难辨的意义迷宫。两个金巴相遇和沿途各执心事的目击者,所投射的正是人/兽,宗教/世俗,道德/复仇这些二元概念的此消彼长。片尾秃鹫和飞机的重影恍如2001那个标志性镜头,在未经开化的高海拔地区,绝对的信仰能渡化人性罪孽吗?导演狡黠地抹去了答案,转而用“梦中杀人”这场戏指向本我与自我的悖谬,引导我们跟随主人公摘下墨镜(遮罩)后困惑的眼神,望向另片迷雾丛生之地。
@嘉措 7
其实是低于我的期待,只能说还好吧。 1刚开始那一段非常有质感的糙劲非常喜欢有些《可可西里》的感觉,后来拿半只羊进屋见情人以及酒馆那段一眼就能看到王家卫的标签非常明显的,酒馆回忆中那个忽远忽近的佛音非常棒。 2 剧本是很扎实的毕竟是导演自己小说改编的,和王家卫的这次合作更像是一场实验,各种隐喻非常多只是时长真的太短啦。 3两个金巴,怜悯与杀手,宗教和信仰,和人一样超度的羊,天葬中吃羊肉的秃鹫,生和死轮回寻找自己的归途。 4对王家卫墨镜的执着,其实整部电影有一个场景没带墨镜就是床戏,还有那个百威的标签真是笑死人啦~ 5“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 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里,我的梦就会成为你的梦。” 这两句话基本上表达了很多东西。
@西卡里奥 7
能看出是从一个创作初期开始、从形式到内容都非常有自知之明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作者和电影。白天行车的高光白光取消了景深,晚上行车又以车灯如太阳般照亮天空,极富形式感的布光与和强迫症一般近乎全片的固定镜头(还有运用窄画幅来进行去中心化的边缘构图)把所谓的现实部分拍出了具仪式感的魔幻效果(颠覆现实),而所谓的回忆部分又以更加极端的形式呈现,观看过程中就会被两种形式的交互而怀疑现实本身,如此,导演的目的便也达到了。可供大量解读的符号导演几乎只靠画面与其几次形式本身的变化来展现,且可解读的空间又需观众本身去深入了解相关文化才可去进一步拓展了解(而非抛出一堆无谓的异域文化符号,这是一种引导),实在是高明的创作手法了。
评分:@月色归来时 7 @虹雨尘 6 @宇文岚安 6.5 @海鸥马步 7
或许这种多义性的故事会得到不同的解读,
或许司机金巴是杀手金巴的一个梦?
或许杀手金巴是司机金巴的一个梦?
或许整个电影是一场很大的梦?
亦或是三个杀人犯的放生历程?
历期评分:《风中有朵雨做的云》7.6
《撞死了一只羊》7.2
《无主之作》6.9
本期结束下期见啦~~~~~~~~~~~~~~~~~~~
杀死金巴父亲的人,每天去寺院转经,经常请活佛念经、放生,超度的既是金巴父亲,更是自己。黑白画面里,金巴父亲代替了复仇的金巴,见到仇人,却已泪流满面。 结尾,撞死羊的金巴睡去,提着刀杀死了“金巴”的杀父仇人。 替父报仇的金巴最终原谅了仇人,超度羊的金巴却举起了复仇的刀。 替羊超度的金巴是好人?替父报仇的金巴是坏人?还是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这个世界,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有的只是“人”。所谓人的两面性。 结尾,超度了羊的金巴梦中杀了仇人,醒来后回到现实,摘下墨镜,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样的结尾,万玛才旦导演想要表达什么?一开始的理解是:摘下墨镜的金巴,真正做回了自己,人之初,性本恶。 百思不得其解后,想到另一种理解:超度了羊的金巴从杀人的梦中醒来,回到现实摘下墨镜,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因为举起复仇的刀还好只是一场梦,现实得到了救赎。 摘下墨镜,是一种释怀。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首先不觉得这是一个救赎与放下的故事,而是延续了导演对于藏人传统信仰与现代生活的冲突与融合这一主题的探讨。他的镜头直观记录着现代文明入侵下传统藏人生活中的矛盾与失衡,同时,导演含混模糊的态度中流露出对宗教传统的反思。
电影里有两个金巴,司机金巴穿着皮夹克戴着墨镜,开着卡车,车载音响里播放着《我的太阳》;而杀手金巴一身藏人打扮,衣着破烂如乞丐,沿着公路徒步而行。
杀手金巴上车后,两个金巴一左一右,分别有半张脸留在画面中,金巴的名来自活佛,一虚一实象征着藏人的一体两面。
酒馆的一场戏重复了两次,两个金巴的行为动作形成了一个对照组。司机金巴的背景音乐是一位女高音演唱的藏语流行音乐,杀手金巴的则是低沉的诵经声。但两人身后交谈者的谈话是一样的,讲的是自己遇见有人拿着一把金刚杵,十分“殊胜”,自己花了两万把它买下来,第二年做生意时“收益多多”,这表明在消费社会里传统藏人的佛教心灵正在被异化,功利心被唤醒。电影里有司机金巴多次数钱、给钱的动作,计较一个人吃羊与一群秃鹫吃羊所做的功德的差别,一只羊与半只羊的价格等情节都强化了这一表达。
导演对于现代化的问题并不是一味批判。在处女作《静静的嘛呢石》中,万玛才旦展现了真实藏人生活中的一系列现代化符号;年轻人跳的迪斯科、娃哈哈、“唐僧肉”辣条、西游记光碟,现代文明的入侵让年轻人纷纷出走,刻石老人留下未完成的六字真言一夜辞世。但导演的批判态度却并不坚决,镜头下小喇嘛拿着《西游记》光盘在山上来回往返,充满儿童天真快乐的旨趣,影片结尾处,法会诵经场面神圣庄严,手执铁杖的喇嘛面无表情走过,对比那个放下光盘盒子却舍不得孙悟空面具的小喇嘛,摄像机背后的目光充满同情。
杀手金巴的世界是一个抽象的理念世界,从上车到下车,属于他的背景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灰白色,之后他更是一直存在于他人的叙述和变形的镜头中。电影开篇的字幕中说明,康巴藏人的传统是有仇必报,有仇不报是一个人的耻辱。为父报仇是杀手金巴的最高任务。在卡车上杀手金巴看到司机金巴女儿的照片,谈起了司机金巴与女儿的话题。当他找到仇人玛扎时,也看到了玛扎的女儿,于是世俗感情战胜了藏人的古老传统——他哭着放弃了复仇。
司机金巴所处的世界是区别于神圣世界的、充满世俗生活符号的现代世界,导演以性(情人)与血(死羊)对此进行了直观表现。在撞死了一只羊后,他求助于传统宗教,以天葬的方式处理了羊的尸体,解决了自己的精神危机,从而获得了心灵上的慰安。
导演万玛才旦在采访中说:“两个人物,两面镜子,互相照着自己,好像一个人的两面,彼此完成彼此的心路历程,我觉得可能这样更有意思。”
现代文明依靠传统的宗教仪式完成撞死羊的赎罪,传统信仰在现代文明的人文精神影响下选择了宽恕。两种力量互相侵犯,彼此交织,共存于当代藏人的心灵中难解难分。
结尾司机金巴在梦中杀人让我想起《燃烧》最后钟秀杀死本的画面,来自上流社会的“盖茨比”本说,他烧掉塑料大棚(即杀掉年轻女性)时自己心里会响起贝斯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带给他无法取代的刺激和快感。听完本的故事后钟秀先是找遍了周围的大棚,得知烧大棚即是杀人后,他杀死了本并烧掉了他的尸体,在熊熊火光中,他似乎也听到了本口中的“贝斯的声音”。这把火既是对固化阶级秩序的暴力反抗,同时也指向钟秀心中与本相同的“great hunger”,即现代人由于心灵空虚催生的毁灭欲望。
同样,在《撞死了一只羊》中,司机金巴在听说杀手金巴的故事后表现出对复仇事件的过分好奇,他寻找金巴的足迹,并在自己的梦中替杀手完成了复仇行动,这多少反映出了其所代表的现代人心中的嗜血渴望。
于是我们可以这样来看两个金巴的故事:在杀手金巴的故事中,导演既在传统宗教与习俗中看到了其野蛮的一面,却肯定了宗教信仰塑造下人性的悲悯底色。在司机金巴的故事里,他认同现代人文精神中的文明成分和世俗情感,却也通过司机金巴的梦展现出人性本能释放的毁灭欲望。司机金巴与杀手金巴相互依存,他们是传统与现代不彻底的结合体,在彼此纠缠的重重矛盾下艰难地建构着身份认同。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影片结尾的梦让两个世界合二为一,司机金巴与杀手金巴结合完成了复仇。飞机掠过上空、秃鹫眼神凶猛、天葬习俗、杀人仪式,多重含混复杂的意象交织在一起,共同抛出了影片终极的也是无解的命题,这一命题注定无法被带着猎奇眼光和奇观化想象的局外人所理解,只有走进了藏人金巴的梦里,也许你才能体验到梦中人精神中的矛盾与迷惘。
从《塔洛》初识万玛,黑白影像、极简风格、叩问信仰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后来一路回溯,看了“故乡三部曲”(《静静的嘛呢石》《寻找智美更登》《老狗》),感受到他对藏地满含深情的目光。哪怕是那部带有命题性质的《五彩神箭》,也没有过分猎奇的民俗展示,在文化输出与精神传承之间找到了微妙的落点,这是他作为一个民族作者最可贵的特质。无论在过往的电影还是小说里,一种朴实的叙述、平等的视角、悠长的余味始终是其作品的共性。
电影作为某种致幻药物,某种造梦机器,是梦境最好的载体之一。而在第六部剧情长片里,一向写实的万玛才旦也开始做梦了。那些带有诱惑又令人迷惑的镜头,此前从未在他的影像世界里出现,也难怪有很多观众把他这次在风格上的极大转变,归功于本片的监制王家卫。但其实更应该感谢摄影师吕松野的运镜,他对某些梦幻段落的表现力和掌控力令人吃惊。同时,声音杜笃之和配乐林强也是华语艺术电影的中坚力量,他们与藏族影人的亲密合作为电影带来了一层独特的魅力。
作为一个作家导演,万玛才旦钟情于把小说到电影的改编,为影像注入一种不事张扬的文学感。《塔洛》曾获第52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我把它与梅峰《不成问题的问题》一起看作一种简洁而独树一帜的“文人电影”。新片《撞死了一只羊》(以下简称《撞羊》)则获得第72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竞赛单元最佳剧本奖,改编自万玛的同名短篇小说及次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两篇小说中那种孤独、寂寥的气质,被相当成功地移植到影像中。羊的命运、杀手的命运,离奇又宿命般地交缠在一起。
《撞羊》是一个关于复仇又指涉信仰的故事。但它无意建构复杂的情节,也无意展示浅层的心灵净化。电影在视觉呈现上是偏静态、偏凝固的,人物没有激烈的外部动作,但行事沉默、坚定,饱含暗涌的心理活动。
电影开篇,在高原无人区开车的司机,不疾不徐地抽烟,听着藏语版《我的太阳》,车窗外是无边的荒凉。而那个衣衫褴褛的徒步者,惜字如金,却完全不讳言自己要去手刃杀父仇人的事实。两人都叫“金巴”,活佛赐予的姓名忽然将两个陌生人联结在一起。在旷远的天地间,某种思绪开始在人物心里生根。这种直接、沉稳的刻画角色的节奏和方式,给了观众凝视的时间,也让人物更久地驻留在空间里。这依然是我熟悉的万玛才旦。
在寺院听到那句“来自海拔5500米的六字真言”之后,司机金巴被某种力量牵引,鬼使神差地驶向萨那镇,踏上了寻找杀手金巴的道路。此时,观众也相应地被巨大的悬念牵引:杀手究竟去了哪?他找到仇人了吗?他杀死仇人了吗?
司机来到茶馆坐定以后,我们第一次在藏族电影里看到了一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空气中急剧增长的情欲气息,不由让我回想起《冥王星时刻》中曾美慧孜的表演。她的叙述透露了杀手的去向,电影用黑白段落进行场景重现。由此开始,《撞羊》跃入一个更轻盈的境界,想象和梦境开始交迭出现。比起那句超度亡灵往生极乐净土的“嗡嘛呢叭咪吽”,或许片尾的藏地谚语更像电影的密码:“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也许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很难不把《撞羊》与张杨导演的《皮绳上的魂》进行比较:两者的故事都发生在藏地,同时其主人公的双生属性都带有一种魔幻色彩,他们都在苦苦地追寻、求索。但比起张杨的狂狷恣肆,万玛则似乎在收敛与纵情之间游移不定。换言之,《撞羊》的梦境是不彻底的,它与现实之间存在着一定未曾弥合的鸿沟。万玛构建了坚实的现实图景,但他的目的是在现实之上构筑寓言世界,在谜团上叠加谜团,在迷宫里扩建迷宫。
撞死的羊、秃鹫或者墨镜,创作者堆砌了诸多指向不明确的意象与符号,但没有试图深度挖掘出其内在的神秘、缠绕与复杂,而只能用另类的摄影风格去填补意义上的迷失。万玛没有为观众真正打开入口,让他们跌入梦境,而假借给予观众解读的权利,令他们清醒地审视电影的“艺术性”。比起《塔洛》坚定的一以贯之的对主题的开掘,这种混乱或许是《撞羊》最令人遗憾的地方。在我看来,它还可以走到更深邃、更寥远的地方。
在《复仇者联盟4》的强势挤压下,《撞羊》的生存空间可谓是小之又小,但监制王家卫坚持不撤档,通过和全国艺联专线的合作,希望用这种坚守向广大艺术片创作者传递态度:相信观众,相信局面终将被打开。尽管《撞羊》的票房已经刷新了万玛才旦作品成绩,但它依然值得见到更多观众,值得更多影迷在其中横冲直撞,混淆梦境与现实。
年度最佳华语院线片
看了导演点映场,憋回去了一个没能问出的问题:撞死的其实不是羊,就是杀手金巴。司机金巴出于愧疚超度了他,导致杀手的梦进入了金巴的生活,之后,所有的梦与现实颠倒了过来。什么意思:老板娘和茶馆是梦,爆胎之后杀掉汪泽的梦境其实是现实,只有借梦境的托辞杀掉汪泽,才能真正地将撞死一个人幻化为撞死一只羊。
很有视觉冲击力,很多画面可能会一直记得,甚至梦到,就是觉得太短了。
路边野羊+地球最后的杀手,看傻了
一个是撞死一只羊,请僧人为它超度,事后亲自送它上路,亲眼见证一只只秃鹫把它带到天上。为一只羊大费周章,因为虔诚,也是给日复一日单调乏味的生活找一点事做;另一个是十年如一日寻找仇人,但等真正找到仇人那天,看见仇人的孩子,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于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个是找不到事做,想找一些事来做,哪怕是很无聊的事也可以;一个是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然而终于能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你一辈子都想得到一样东西,今天你终于可以得到它了,也正是这个时候你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它了。人生就是不断地拿起和放下,然后在不断地拿起和放下中发现时间渐渐溜走了。最有魅力的是茶馆姑娘,不用给谁打工,因为自己就是老板。有自己的小店,经济独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天还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岂不美哉。
如果我有一天死了,可能是被这部片闷死的
3.5 强调双生对称性的迷你小片。4:3画幅意义最有效的一段,作用于“文弱杀手—西部硬汉/右半脸—左半脸”。“王家卫感”还魂在青天白日、墨夜红房。叙事不断回环,时代语境的模糊与人物的抽象设置有寓言体倾向。可惜体量太小,不够发挥。金马奖没提最佳影片挺在理,不如《塔洛》。
导演技法很娴熟,打光和调度都赏心悦目,尤其很享受有女性出场的那几场柔情戏。然而,这到底是拍了个啥故事啊?剧情真的约等于零??
万马导演在对其作品内容及风格控制及影像视听表达上,真是有了突出的飞跃!演员、场面调理精致;悬疑、叙述引人;细节、台词精道;摄影、录音光彩,如果结尾部分能展开得再充分、饱满一些的话,完全可以打满分了。祝贺!
其实是短片的体量。继续朝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进主竞赛了。
放在五年或者三年前,我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作品,但现在却比较厌烦这种和观众打哑谜,不断用符号堆积来强说寓意的东西。也不要以为把调情和暧昧的地点从香港的酒吧变到藏区的酒馆就是藏版王家卫了,与其学别人的皮毛不如找自己的灵魂吧。
这部电影其实不那么复杂,关于救赎与释然,但撞死的羊、秃鹫等意象,没太明白(甚至怀疑导演自己有没有搞明白hh)。电影的体量不大,发挥受限。尽管如此,依然愿意给高分。因为在大银幕上看胶片电影实在太爽!吹爆摄影,考究,经典4:3的画幅,胶片质感十足,冷暖色调、特殊镜头随情绪和故事而动。场景和人物不多,也能看出导演的场面调度把控力强。剧本改编成功,台词少而精炼,画面更能摄取信息。最重要的是,看到了久违的王家卫,偷窥视角、青天白日,各种王家卫式的镜头风格,特别是茶馆那场戏,不得不想起上一部电影(还是六年前的)《一代宗师》,宫二设下豪门宴请叶问的场景,都是同样的油画式构图和打光,美妙绝伦!另一个亮点就是结尾,一个梦境,两个金巴,复仇和解脱,倒影与双生的故事。升华,而且也变得不那么难理解了。(字数受限!)
以小见大的典范之作,没想到这么有意思,看完值得长久玩味,能发掘出丰富的细节和寓意。万玛导演把很多具有个人立场的哲思融入在里面,深刻但不矫情,用黑色幽默的方式表现出来,而且让这样一个糙汉拥有这么丰富的内心,实在太可爱了,在去小镇之前的所有事几乎都是在塑造人物性格,做得饱满而不动声色。对生命表现出非常高尚的平等意识,这种观念没有什么诉求没有功利的目的,就是因为是生命所以都平等的,我觉得这种东西不一定很容易理解,所以当影片很好地把这种观念呈现出来,而且没有丝毫说教意味的时候我被感动到了,甚至跟世俗的结合而让人觉得很有趣(超度完了拿回去吃吧,笑了)。对西藏没有刻板的猎奇,虽然模糊了年代,却是当代社会普通人视角,这一点非常高级。千丝万缕的联系最终在一场梦中得到了全部的解决,让人想起《路边野餐》。
一部短片的体量硬是被注水成长片,而最需要表现力的片段用两句话就交代过去了,这才是真PPT电影。目前看来万玛才旦已经完全被徒弟松太加吊打了,《撞死了一只羊》和《阿拉姜色》之间大概隔了一百个《塔洛》。
一番全然不同的万玛才旦作品。如看过《皮绳上的魂》(更登彭措兄弟在一系列时空交错后,执着地要完成对金巴的复仇),更会觉得这个放弃复仇,“吾好梦中杀人”的故事,皮相简单但玩味十足。 全片最有趣的部分发生在康巴小馆。两斤肉、再来十五个包子,万玛才旦直白地调侃“你为什么总带个墨镜🕶”,还有往百威啤酒上贴标签的玩笑。至于这部电影要分两口还是四口干完,答案不攻自破。作为王家卫和泽东公司参与制作的电影(第一出品人是王家卫妻子),电影片头制作方logo令人略失望,紧接着,饱和度被降低的无人区景象,卷云变幻的经典比例画幅,秃鹫、雪山、湖泊的高原景象,都有滤镜调色的参与,制造出一个貌似现实,又有点架空的藏地故事。梦的谚语很好解释,更深的一层意思,实为电影是假的,但观众总要信以为真,执意要闯入那个梦中。
寺庙的规矩是僧人不超度牲畜,酒馆的规矩是过午不提供包子,羊肉摊贩的规矩是整只才有优惠,康巴藏人的规矩是复仇才不羞耻。无人公路跑出一只羊被撞死,走来一个鬼想重生,羊投入轮回道里往生,鬼放下杀父仇能回魂。世间诸多规矩皆因执念,相信金刚杵,也信护身符,相信见血的刀刃,也相信慈悲的咒语。
王家卫和万玛才旦的合作真是绝配。
光开头就要吹一吹:卡车出现的那个长镜头,我一直在等它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结果真的如愿以偿,太对胃口了。然后是茫茫的青藏公路,一个戴墨镜的卡车司机,一会儿抽烟一会儿喝酒一会儿我的太阳。你知道他肯定会撞死一只羊,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撞死一只羊,这就是最美的时光。
很简单的情节,充满诗意,虽然是藏区故事,但却有点日本武士的味道。摄影很棒,喜欢西藏文化的人会得到视觉享受。(p.s.:男主角金巴长得好像长濑智也啊。)
看完一直在想如果从杀手金巴讲这个故事应该会更吸引我,人物更带情绪和劲儿,充满另类的诗意。试想一个杀手走在沙石漫天的无人区,一个车突然停在你面前,非让你上车,(等等怎么一种偶像剧的感觉,回来回来),直到你看到座位一头血淋淋的羊,才清醒过来,可是上车后,对方却絮絮叨叨跟你说话,逼你听他唱歌,而你呢,心想我只想安安静静好好杀一个人而已,怎么这么难,本身就很带张力。亦或者只讲度羊者金巴的故事,一个人为穿越无人区超度一只羊,一种骨子里的执着,充满粗粝的坚硬荒诞,特别贝拉·塔尔,都可能会比现在更深刻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