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岁的阿涅斯·瓦尔达,在生日之际以《爱格尼斯的海滩》这部充满温情的幽默佳片为自己庆寿,实在是电影史上的一段佳话。影片利用重构的手法,她与丈夫德米电影中的一些片断来重现这位导演一生中的的重大事件。影片探讨的是人性,而非电影。观众可以看到,丈夫德米去世之前,阿涅斯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看了几部瓦达尔的纪录片,这一部是时间上最全面的。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她就像新生儿一样看待世界看待电影,什么都是可塑造的,美的。她说自己二十五岁前看过的电影不到十部,每个人都能拍出最pure的电影,只不过不经意间被嘈杂的大环境同化了而已,有几个我很喜欢的瞬间,记录一下。
片名的由来。
瓦达尔镜头下的人在不久的将来总会再相遇,任何生命线的相交都需要纪念。
喜欢她的构图,喜欢她迷人的法语,喜欢她明亮的色彩和游走的比喻。
可爱的人,世界也送她满怀的……
扫帚。
#LILFF-20。瓦尔达影展的闭幕片,以西岸美术馆法国女性影像创作展为契机,从处女作《短岬村》始,又个人追加补充单元,到本片闭幕,一共看了12部长片,4部短片,历时2个月,是一段非常非常美妙的旅程。这次看这部瓦尔达的自传式纪录片,不再像5年前看《阿涅斯论瓦尔达》那样懵懂陌生,怀着老朋友式的心情点开了这部影片。 开篇瓦尔达的海滩与镜子,照片与影像的叠合已然一把把我抓入了瓦尔达的叙事之中。自传式电影一般都从追忆最初的童年开始,但是瓦尔达的不同在于在她回到布鲁塞尔童年最开始的家中,她觉得最有意思的是与房子后来的主人——火车收集夫妇相遇,自嘲“童年之家”部分宣告砸锅,战争把房子和她隔开了。 而她真正的童年在短岬村展开,渔船、巷道、小猫、水上比武这些电影里存在的画面与故事是她童年的真实存在。当年电影里的小孩现在也已是花甲老人,当1954年的水上比武电影录像与2009年拍摄的水上比武录像左右叠合对比的时候,你会感叹时间的流淌,而电影抓住了这份流淌。 短岬村这段纪录叙事中最让人感动的莫过于,几十年前预先试演电影中男主的演员的后代们,手推着巨大的荧幕在村子里的巷道里缓慢行走,荧幕上放着当年宝贵的电影录像,这场小小的夜间旅行,沉浸在静谧的暮色之中。电影仿佛留住了动态流逝的时间。 难怪当初看《短岬村》中感受到其背后的浓烈的温情,这是少时瓦尔达献给她的家乡——虽然是暂时的家乡的一份情书,这里的自然之物与人文给了她灵感,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而这仅仅是她电影生涯的一个开端,却给电影界带来了新浪潮的先声。 作为摄影艺术家展览自己的作品,得到众人的认可。最终她站在一幅幅照片前献上了玫瑰花和秋海棠,作品中曾经敬重的朋友一个个都已不在人世,而这一切的死亡都最终引向德米,所有死者中她最爱的一个。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幸运能让他们彼此相知相遇相爱,能毫不犹豫地追随去好莱坞也能一起历尽千帆坚定地从光怪陆离的世界回归。 阿涅斯太擅长为人作传,包括为自己作传。任何人的在她的镜头里,都出其不意地有趣丰盈,她太敏锐了,表达又如此轻盈。一个眼睛,一架摄影机,一次凝视就开拍。《101夜》中的电影先生,100年的荣光岁月。他就是黄金时代,一个记忆在衰退的老人。阿涅斯又何尝不是黄金时代本身,只不过她用摄影机捕捉光影,叙说故事,抵抗遗忘。 在最后她用电影胶片搭建了一个棚屋,问电影是什么?来自某处的光线,被影像捕捉,或多或少,或黑暗或多彩。她坐在这个棚屋中,说在这里感觉就像住在电影里,电影是她的家,她一直住在这个家里。光线穿过胶片,浮光掠影,这是瓦尔达最好的注解。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其实还有很多想写的,就像还有很多瓦尔达的影片还没有看,留给下次吧。
★★★★ (四星为满分) 亲爱的阿涅斯·瓦尔达。她是一位伟大的导演,一个美丽、可爱、睿智的女人。她不仅拍了法国新浪潮首批电影的其中几部。不仅是雅克·德米的女神。不仅是著名的摄影师兼装置艺术家。不仅执导了热拉尔·德帕迪约、菲利普·努瓦雷以及哈里森·福特的第一部电影。不仅在成为出色的故事片导演后,展示了作为纪录片导演的同样天赋。不仅自50年代以来,一直住在曾被摧毁的巴黎庭院两侧的房间。 她不仅如此,因为她最大的成就是她的人生本身。在《阿涅斯的海滩》的第一个镜头中,她在海滩上朝我们走来,形容自己是“一个小老太太,快乐且丰满。”好吧,她不高。但不知为何她并不老。她在80岁时拍了这部电影,而她看上去和1967年的她非常相似,当时她带着一部电影来到了芝加哥电影节。或像1976年在戛纳时的她,那晚我与她、雅克还有保利娜·凯尔共进晚餐。或像1988年在蒙特利尔时的她。或像1990年在巴黎庭院时的她,那天阳光明媚,我们三人共进午餐。又或像2005年在戛纳当评委时的她。 她那亮丽的头发仍衬托着她的脸庞。她的眼神仍充满着快乐和好奇。她仍充满着活力,在《阿涅斯的海滩》中,你会看到她在海滩上调试涉及镜子的镜头,或操作她自己的摄影机,或独自沿着塞纳河,在她最喜欢的新桥下航行。她为我们带来了我所见过的最富有诗意的镜头,镜头中两位老渔民看着银幕上的自己,当她第一次拍摄他们时他们还很年轻。是的,银幕和16毫米放映机被装在一辆旧手推车上,他们推着它穿过村庄夜晚的街道。 运气好的话,你应该已经看过她的故事片了,例如《五至七时的克莱奥》,或《天涯沦落女》,或《创造物》,或《一个唱,一个不唱》,或《功夫大师》。还有她的纪录片,例如在她住的那条街上拍摄的《达盖尔街风情》,或同情拾荒者的《拾穗者》,或关于德米人生的《南特的雅克·德米》。 但如果你还没有看过瓦尔达的电影,那么最好从《阿涅斯的海滩》开始。你不必了解关于她作品的一切。她从不会解释太多,但总能把事情说清楚。她拍这部电影时,没有把她的人生当作传记,而是把它当作朋友们的珍贵回忆。 虽然这部电影是关于她的一生,但这不是自传。她在电影结尾说:“我活着,我记得。”这部电影是她的记忆,被她电影中的片段所唤起,拜访了她拍摄过的地点和人物。但这听起来太简单了。这部电影是一首诗、一首歌、一场庆典。尽管她非常健康,但她也必须承认自己时日无多,且一生无悔。她对来世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有一个遗憾:雅克没能按计划和她一起走完这趟旅程。这是一部伟大、充满爱、振奋人心的电影。它提供了一种理想的充实人生。 如果她只当摄影师,那么凭借她在中国、古巴、欧洲和美国的作品,她将会是一名伟大的摄影师。作为一名装置艺术家,她建造了“电影屋”,通过把大量胶片挂在框架上,让阳光穿透它们,勾勒出空间的轮廓。她站在这个空间里,阳光在她身上闪烁着,她说,“我一生都活在电影里。”如果这对你来说太理论化了,你可以细想一下她关于土豆的装置,瓦尔达自己作为广告,打扮成土豆走在人行道上。 她怀疑自己到25岁时只看过10部电影,那年她拍了她的第一部电影《短岬村》。她再次拜访的正是这部电影中的渔夫。“我曾以为给照片加上声音,那就是电影了。”她接着说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她没有理论,也从不渴望任何理论。她凭感觉拍摄,甚至在第一部作品中大胆地结合了两条故事线。 IMDb用户的一条非常有用的评论将《短岬村》的构图与伯格曼的作了比较。它由伟大的演员菲利普·努瓦雷主演,这是他的第一个角色。它要早于戈达尔、特吕弗、夏布洛尔、德米、里维特和雷乃的第一部电影,可以说它是新浪潮的创始电影,除非算上梅尔维尔。也许这就是瓦尔达被称为新浪潮教母的原因。 她在1954至1961年间拍了5部短片,之后便开始拍《五至七时的克莱奥》,这是她第一部获得广泛关注的故事片。她的朋友戈达尔已凭借有时会被称为第一部新浪潮电影的《筋疲力尽》大获成功。他的制作人让他推荐“像他一样”、可以制作低成本黑白电影、且可以开拓同样的市场的导演。他推荐了瓦尔达。 《五至七时的克莱奥》这部电影的名字是指法国已婚人士与他们的情人见面的午后时光,但克莱奥不仅是情人。她是一名担心自己会死于癌症的歌手,我们跟着她消磨时间,等待体检的结果。这部电影在真实的街道上、在真实的商店里,和真实的人一起拍摄克莱奥,这种方式获得了广泛关注;值得注意的是瓦尔达没有用手持式纪录片风格,而是用优雅的构图和剪辑,展现了她作为摄影师的创作背景。 我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是在我1967年第一次参加芝加哥电影节的时候,那时她放映了纪录片《杨科叔叔》。讲述的是一个住在旧金山船屋里的画家。我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她把杨科和他的人生拍得如此生动。他并不被视为一个角色,而是一个创造了并过着自己想要的人生的人。 我不会把我看过的瓦尔达的电影都过一遍;但有几部是我必须提及的。《达盖尔街风情》(1967)是在她自家门前拍摄的。她住在蒙帕纳斯的达盖尔街。为制作她富有魅力和同情心的纪录片,瓦尔达只拍摄了她的邻居。在70年代,他们是小店主和小商人。而在今天,这恐怕是时髦的,这部电影保留了早期的巴黎。那有面包师和他的妻子。有切牛排技术娴熟的屠夫。有手风琴演奏者,有洗衣女工,还有一对最令人难忘的年迈夫妇,他们经营着一家出售香水和纽扣的商店。香水和纽扣?是的,老人说。他自己调制香水。而如果有客人碰巧还需要纽扣的话——瞧!这有。 在《阿涅斯的海滩》中,瓦尔达解释说她答应过邻居要用自己的电力为摄影机和灯光供电。她通过将90米的电缆穿过门上的邮件槽来完成供电。那是她的脐带。她拍摄的每个人都在90米以内。难道你知道了这条电缆后(在《达盖尔街风情》中从未提及)不会觉得有必要去看看这部电影吗? 对于瓦尔达来说,电影一直是家业。德米最著名的当然是得过戛纳金棕榈的音乐片《瑟堡的雨伞》。瓦尔达的《天涯沦落女》得过威尼斯金狮奖。他们在需要时会相互支持,但对彼此的作品会保持“尊重”的距离。最后他们来了次伟大的合作,当德米写下他的童年记忆时,瓦尔达说:“雅克,你想让我把这些拍成电影吗?”德米说是的,于是瓦尔达当天就立即开始了。 瓦尔达号召了朋友和合作者们,在德米的陪伴下开始了拍摄,每个人都意识到他时日无多了。这是部历史题材作品,演员饰演年轻时的德米以及其他人。《南特的雅克·德米》在德米去世前几天完成了。瓦尔达如此迅速地开始工作,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直到生命尽头,德米都被需要着。消极地等待死亡没有任何意义。没有比这能更好地印证赫尔佐格的誓言了——如果他知道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将开始拍下一部电影。 瓦尔达经常会和孩子们一起工作。罗莎莉曾是她母亲的演员和服装设计师。马修是一位出演过46部电影的演员,但他的第一个重要角色是在《功夫大师》中,瓦尔达大胆地平衡了一个14岁男孩与他朋友的母亲(简·伯金 饰)之间不确定的风流韵事。瓦尔达与伯金合作写的这个故事听起来并不可取。但它惊人地温柔、甜蜜、有趣。真是个奇迹。 《阿涅斯的海滩》中有个序列是瓦尔达的子孙们都穿着白色衣服,在海滩上表演着缓慢的芭蕾,而瓦尔达则穿着黑色衣服在他们身后跳舞。这就是我想说的。很多时候我们在电影中看到她时,她都在倒行,就像电影本身倒着走过她的人生,就像她可能认为自己正在远离我们的视线。但她的电影不会,瓦尔达也不会。电影中绝无任何迹象表明这就是她最后一部。 在伊利诺伊大学,有一堂课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课上著名的评论家谢尔曼·保罗讲授了关于文学的有机统一。他例举了艾默生、梭罗、路易斯·沙利文、埃蒙德·威尔逊、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他说这些人的作品是他们人生的一部分,而不是独立的大脑活动。我的教授可能也会认同瓦尔达。她从未学过电影。她从未进入过萨特、波伏娃以及其他用咖啡勺来衡量人生的哲学家们的圈子。她仅仅是去工作、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拍电影、拍照、设计。对她来说故事片和纪录片没有区别,因为它们都是观察和感受的方式。 从多方面来看,《拾穗者》是她人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在这部电影中,她使一种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的职业变得高尚:他们穿过人类的地盘,拯救那些可再利用的物品。当我看到人们在小巷里推着购物车,寻找垃圾桶里有价值的物品时,我不会想到无家可归、乞丐、流浪者这些词。经过瓦尔达的教导,我想到的是拾荒者。他们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生活,并且对社会的实际贡献要比某些百万富翁大得多。 从这方面来看,瓦尔达所有的电影都在拾荒。尽管当其中一些(《天涯沦落女》)获得成功时她会很高兴,但我不认为有哪部是因其商业前景而拍摄的。它们都是出于对电影这种艺术形式的热爱而拍摄的。如今80岁的她可以比我们大多数人更平稳地倒行,因为她不会被绊倒。
喜欢瓦尔达是因为她老是做有趣的事,脑海里尽是瑰丽的狂想,并且想尽办法让它实现。
沙滩于她是怎样的意象?
她说:透过一个人,你能看见风景;透过我,你能看见一片海滩。
海滩是故事的发生地,海与沙子也充满人生的寓意。它们多变、持久、遥远、看不到尽头。
她说:所有凝望大海的人都是尤利西斯,他永远不想回家。
海远离陆地,远离家人,海是美好的应许之地。海是无穷大,是生命的旅行。尤利西斯面对的是无尽的苦役,这个光着身子的男人面对的是无边无际的人生。
围绕海,她又说了船——童年的伊甸园,说了桥——通向卢浮宫,说了岛屿——她灵感的发源地,说到海的另一边——美国、中国……海的确是一个最能激发想象力和人生追求的意象。
然而海与海滩相依偎,她像一个贪玩的孩子,从一个原点出发,玩了一遭又回来了,海滩是生命之初孕育的地方,到老还是先回忆海滩,从孩子到老人,初心未改的模样,永远怀着一颗少女的心,诚挚、好奇、深情、活泼、俏皮,真的好喜欢啊!
他捧出了那么多闪闪发亮的明星,这是他最大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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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阿涅斯·瓦尔达已经80岁了,生日那天她打开了门,朋友和邻居进来为她庆祝生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特殊的东西,那就是扫帚,在法语里,扫帚是年岁的意思,“我是80把扫帚。”阿涅斯·瓦尔达幽默地说,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精致的,简陋的,还有一把正通过邮件寄送过来。当阿涅斯·瓦尔达的院子里放满了倒立着的扫帚,她仿佛看见了自己走过的不同岁月:于是,人倒退着行走,像是从现在从今天从80岁生日倒回到昔日时光;于是,她拿着镜子,镜子里是拿着镜子的瓦尔达,拿着的镜子里是另一个镜子里的瓦尔达。
无数的镜子,无数的瓦尔达,一种增殖,在镜像世界里通向无限,“这些都发生在昨天,已经成为过去,这是与影响即时融合的感觉,像一切依然存在。”当生命变老,当岁月苍白,镜像却并没有变成一种破碎的存在,和瓦尔达倒走的方式一样,从现在为端点,或许能够以另一种方式看见自己,而一部纪录片作为特殊的镜像,也在字幕之后闪现了“电影还没结束”的提示:那一片街上的人造沙滩,坐在里面织着毛衣的瓦尔达,旁边嬉戏的孩子,似乎都拉回到故事发生的场景中。
电影还没结束,电影其实刚刚开始,而开头就是那一片真正的沙滩,远处是大海,无边无际,近处是赤着脚行走的瓦尔达,一种童心未泯的感觉,似乎正准备远行。为什么是沙滩?因为那是人生的起点,站在沙滩上的瓦尔达说:“当我们翻开一个,会发现风景,而如果翻开我,就会发现海滩。”站在沙滩,是站在80岁的现在,也是站在生命起点的过去。那一片比利时的沙滩,就刻写着瓦尔达关于生命的最初印记,出生在布鲁塞尔,作为家中五个孩子的老三,就是在那片沙滩上拥有了第一种记忆。
而那就是生命的符码,作为老三,瓦尔达在兄弟姐妹的中间,感觉到的是一种独立的感觉,于是18岁时改名的记忆像是独立的一种写照,而这样的独立在某种意义上却又带来了某些伤感,当海水冲上岸来带走了写着的名字,一种记忆也以脆弱的方式被涂写了:父亲从未说起自己是希腊人,全家只有一张全家福,而若干年后瓦尔达重回布鲁塞尔的家,也只有杂草丛生的花园和斑驳的墙,一切都是模糊的,而对于这种模糊记忆的寻找,瓦尔达所拥有的就是影像。
《扬科叔叔》这部短片无疑是瓦尔达追溯自己家族历史的一次努力,虽然只是在美国参加活动时知道有这样一位叔叔,但是当见面的那一刻,还是让人激动,扬科叔叔告诉她关于父亲的一些历史,依然模糊,依然隐秘,而瓦尔达分明在扬科叔叔身上找到了父亲的影子。而从这个影子寻找历史,最后也变成了电影里轮盘游戏中倒下的父亲和《家屋风景》中裸着身子的老妇人,“我没有了记忆,也没有了眼泪。”记忆的确飘散了,但是不管是扬科叔叔的影像,还是融入了电影里的元素,瓦尔达都试图拼接这个模糊的人生起点。
是的,就是沙滩,就是翻开自己的沙滩,就是名字被冲走的沙滩,就是记忆起点的沙滩,瓦尔达让工作人员搬来了镜子,大的和小的,方形的和圆形的,或者对着激起浪花的大海,或者对着沙滩,镜子里有大海和波浪,有沙滩和行人,当然更有瓦尔达,更有镜子——镜子里的镜子,镜子里的瓦尔达,在一种多重叙事里,记忆仿佛也变成了讲述者,“这正是我想要的肖像。”不同的角度,里面是不同的风景,是不同的人物,它们像是相互重叠在一起,在错乱中似乎分不清哪里是真实的场景,哪里是一种镜像的存在。
瓦尔达一定是喜欢镜子的迷幻感觉,它让人脱离现在,她更让人抵达迷宫,而时间,人生,记忆,也无非是迷宫一种——镜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但是拿着照相机的瓦尔达为什么把自己框定在没有镜子的画框里?她走进空着的位置,然后背对着大海,朝着镜头后的人拍照,像是一种互文,镜头后面的人是观众,他们看见了镜子,看见了瓦尔达,看见了沙滩,而镜头前的瓦尔达又以相反的方式看见了观众,她成为画框里的存在,却又制造了“拍摄”这个动作,看见和被看见,拍摄和被拍摄,从来不是在一种单一的世界里呈现,它是交错的,是互动的,是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相互投影。
就像现实和电影、现在和记忆,构成了瓦尔达的双重叙事。从“房子与我被战争隔开”而离开布鲁塞尔,到“炮火中逃亡”而来到塞特生活,从“这片平静的房顶上有白鸽荡漾”的短岬村童年,到“仿佛法国是垂直”的“上巴黎去”,从进入电影学院学习摄影到遇上雅克·德米,从从事电影创作到共建温馨的家园,所有的经历都成为了瓦尔达在现实层面的叙事故事,那里有生活过的码头,有塞特河道上举行的“水上比武”,有在学校里的升旗仪式,有秘密策划的离家出走,有为生活而织鱼网的工作经历……这些记忆是单薄的,也是丰满的,是碎片的,也是深刻的,瓦尔达记得自己布鲁塞尔家对面是一座修道院,记得在塞特的时候遇到三姐妹的邻居,记得那是一个“自由地带”,却没有什么吃的,记得在警报声中躲进地下室,也记得年少是幻想自己进入马戏团。
种种的记忆都组成了瓦尔达关于过去的一种叙事,但一切似乎都模糊了,瓦尔达却说,“模糊的图像,我喜欢。”一张图片里,因为那只手动了一下,所以照片虚焦而看不清了,这是记忆的一种状态,但是瓦尔达喜欢模糊,因为模糊带来的是一种动感,一种不被瞬间定格的可能性,而瓦尔达究其一生都在探寻这种影像的模糊性,都在解读这种具有电影意义的可能性。《短角情事》是她在27岁时拍摄的第一部电影,一边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关于爱的探讨,一边是渔村人的日常生活,两种叙事平行发展,它们可能交互,可能独立,从福克纳小说中汲取的灵感,似乎就是在对模糊的时间阐述意义;而在新浪潮中,瓦尔达的《五点到七点的克莱奥》更是直接呈现了一种客观时间,当电影叙事的时间等同于客观时间,其实已经将主观时间融入其中,“我分分秒秒跟随她,电影结合了两种时间。”
“人们都说童年是根基,提供了架构,我不知道,我并没感到跟我的童年有很强的联系,它并不是我思考过程中的参照,它不是灵感。”这是对于客观时间的某种无奈,它会变模糊,它会逝去,但是瓦尔达却用电影创造了另一种时间,它是可能性,它是意义,“25岁之前我只看过10部电影。”但是电影世界打开了,“我只是运用我的想象力,然后投身其中。”从在巴黎学习摄影,到为剧组做照片,从独自一人摄影,到中国、古巴的访问,瓦尔达开始发现模糊的美,开始激发自己的想象,她认识了阿伦·雷乃——《短角情事》里,阿伦·雷乃为电影剪辑;她结识了戈达尔,拍摄了《麦当劳桥上的未婚妻》,“出于友情,他让我拍摄了不戴墨镜的他,我喜欢他美丽的眼睛和他的电影。”当然,对于瓦尔达来说,人生最重要的遇见便是那个叫雅克·德米的男人。
曾经策划了离家出走,曾经坐上了马赛的火车科西嘉的轮船,曾经以修补渔网为生,一个追求独立的女孩,其实是没有安全感,“我紧张,我焦虑,我对男人没有好的印象。”但是,当雅克1德米进入了她的视线,进入了她的生活,她对于男人的那种恐慌和不安全都不见了,1958年相遇,1959年住在一起,那个小岛,那所房子,成为他们共同的家,即使两个人独自工作独自创作独自拍片,但是最美好的爱情让他们找到了生命最华彩的篇章,而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瓦尔达的所有记忆都有了雅克的影子。
他们一起投身在新浪潮运动中,他们在电影世界里革新,他们共赴美国好莱坞寻求合作,他们拥有了女儿和儿子,“一家人在一起,是幸福的总和。”而这一个家,其实就是电影之家,“电影就是我的家,我住在里面。”儿子女儿在电影中成长,而瓦尔达和雅克,也在共有的电影世界中发现生命的意义。雅克不断探索歌舞片的新可能,瓦尔达则在超现实主义诗歌和绘画中寻找灵感,而当五月革命爆发之后,他们不在制作温和的电影,雅克的《小镇房间》直指巴黎的罢工,瓦尔达的《流浪女》探索对社会的叛逆,探索自由的意义,《一个唱,一个不唱》则转向对女性主义的关注,甚至在实践中,瓦尔达也参加游行,也在宣言书里签字,《黑豹党》则聚焦黑人群体争取自身权力。
这些是成长的记忆,是生命的印记,在瓦尔达的世界里散发着模糊的运动之美,但是,记忆并不都是美的,“记忆就像云集于空中的苍蝇,一点记忆,就乱作一团。”对于瓦尔达来说,记忆之可怕不是疾病本身的可怕,而是死亡,人生没有所谓的草图,只有最后的结果:死亡,当那张照片上合影的人都已经死去,瓦尔达禁不住泪水,当她在公墓里看见那些坟墓,她用玫瑰和海棠寄托哀思,而所有的死亡对于她来说,都归结为一种死亡。“所有的死亡都将我引回雅克,每一滴泪,每一束花,每一支玫瑰,每一朵秋海棠,都是献给雅克的花,他是死者中我最珍爱的。”《五点到七点的的克莱奥》中对于癌症的恐惧终于变成了锋利的现实,雅克得了艾滋病,在1989年,这种是一种被视作羞耻的疾病,而瓦尔达却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以相反的方式走近他,记录他,保留他。
《南特的雅克·德米》就是以最近的方式体悟生命,那是雅克的童年岁月,那是德米的电影启蒙,那是南特的“模糊”记忆,瓦尔达在现实中看见了一个正在死去的人,到那时她要用影像的方式让他活着,“我以极端的特写方式拍摄他的皮肤,他的眼睛,他如风景般的头发,他的手,他的斑点,我需要这样做,记录下这些关于他,关于他的非常状态的影像,雅克死了,但雅克仍活着。拍摄在10月17日结束,雅克于1990年10月27日去世。”10天,隔着现在与记忆,隔着现实与电影,但通向了一种恒久的处所,那就是电影的存在意义,“电影是什么,它是某处的光线,是用来捕捉一切的。”所以瓦尔达建造了电影这个家,而且希望自己一直住着。
从摆满镜子的海滩作为起点,到手拿镜像的院子作为终结,这只是一部两小时记录电影的时间,“时间已逝,并正在逝去,只有海滩是永恒的。”海滩上有镜子,有照片,有孩子,有佛像,有存在永不磨灭的记忆,有制造无限可能的影像。倒走的步履,微笑的面容,80把扫帚的祝福,对于瓦尔达来说,一切都像那片海滩一样,她站在没有镜子的画框里,举着相机,让影像世界在互文和延伸中走向永恒之境,死亡之后,80岁之后,会听到她对大家喊道:“电影还没结束呢!”
总算在今年结尾把这部片子看了
非线性、实验、幻想、诗意、古典乐、装置艺术... 丰富的元素以异常繁复有趣的方式交织在一起。最美的一幕莫过于她用镜头缓慢抚过重病之中丈夫的皮肤,他每一根头发,手,斑点,最终停在眼睛。温柔得让人心碎。“每一滴泪,每一支玫瑰,都是献给他的,他是所有死者中我最珍爱的一个。”
看哭了,爱你,瓦尔达,八十岁了,你越活越通透;对影像天生的好感觉,永恒的童心,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我眼里,你近乎于神。
全世界最可爱最文艺的老奶奶!
能以视听自传/回忆录纪录人、电影、街区、城市历史的导演,何其幸福。将自己的住处、邻居的面包房或裁缝店变成电影场景的时代,多么可爱。瓦尔达为希腊人后裔,少时因“二战”随家人从布鲁塞尔移居法国,目睹犹太伙伴被掩护或送进集中营。学艺术,搞摄影,25岁拍第一部电影时,看过的电影不超过十部,
这帮导演其实各个都挺知识分子雅痞的,一看爱听的玩意儿就知道肯定不是工人阶级老大粗。按顺序分别是:舒八、布九、共鸣打击乐版G弦、BWV147~
追忆似水年华,追忆浪母的一生。8.1分
@ SZBC 瓦尔达德米展 | 在大银幕突然看到吉姆莫里森对我的精神状态影响过大
像Agnès Varda一样生活和工作。“他们一起是我幸福的总和,但我不知道我是否了解他们,或者理解他们,我只是朝他们走去。经常我停止写作,世界就变糟,我就不知所措。我静坐着,想起我亲爱的人。家庭某种程度上是个契约概念,我们在心理上将每个人聚拢起来,将他们想象成一个平静的岛屿。”
瓦尔达不仅是一个孜孜不倦地工作并热爱电影一辈子的导演,拍出了可爱、触动人的作品,更在于她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人,细腻、古灵精怪,最难得的是,有一颗温柔而强大的内心。我一直不知道德米早早去世是因为艾滋病,其实在她开口说出真相前也没有人知道;但她就是这么轻松地、似乎云淡风轻一般地,在电影里说:“艾滋病当年不好治。所以雅克去世了。” 她对德米的爱,从好多电影里都能看出来,她把这些常人想象都很难的痛苦,就这样融进了一部部作品和旅行里,融进了对家人的爱和羁绊里。能在80岁时,用这样一部电影回溯自己的人生和热爱的事业,实在是对自己和对影迷最好的礼物。被结实地感动了,看完后在一个没人的便利店角落偷偷地哭了一会儿…😭
阿涅斯的这几部电影更多类似“创意生成电影”或“概念电影”,以散文般的拉里拉杂把一系列无关的、微小的创意设想拍摄下来,开拓了电影构图的景中景与记忆拼贴的新模式。镜头的连接方式显得新颖别致、欢快且充满活力,见证了瓦尔达本人生活着的机智风趣的世界,以及对这个状态的世界的信任和游刃有余。它对个人记忆中零碎物品的处理方式容易让人联想到列维-施特劳斯的“镶嵌”,围绕着海滩(每个人都是水手尤利西斯)和瓦尔达自己建构了一个幻灯片的迷宫(或废墟)。
她买到了雅克·德米的电影卡片。
Godard has such intensely deep & wonderful eyes, it's a shame that they hide behind the sunglasses all the time.
当我们翻开一个人,会发现风景。而如果翻开我,就会发现海滩。
un film extraordinaire她是我的电影启蒙导演。没什么能更让我喜爱了。
在这里,感觉我就像住在电影里。电影就是我的家。
几次热泪盈眶,这是阿涅斯私人的影像,却总能触动我的内心,所爱之人用影像追忆,自己所走过的地方凝固在胶片上,自身的记忆重构再现,多么幸福的事情。即便仅仅只有镜头,也足以令我沉迷。
我心中的完美电影 明净练达 俏皮可爱 情真意笃。瓦尔达的人生成就已经绝不仅仅局限于电影艺术本身 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其他任何深谙电影语言 技巧娴熟的电影人都无法比拟的。论最爱的导演之所以为最爱 只要给出这一部电影就是全部的答案了。
一部让人感动至泪奔的艺术家自传。瓦尔达娓娓道来,但总是不断回到雅克德米——她逝去的终身伴侣身上,那些像拍风景般缓慢移动的镜头里的白发和眼睛……深情、才华、敏锐的感受力、奇异的创造力、旺盛的精力,造就了这位新浪潮教母。对艺术家来说,活得长很重要啊!
瓦尔达的拼贴式自传电影,回溯一生的故事,对摄影的钟情,对拍片的想象力,对德米的爱恋。碎片,勃拉克,毕加索。所有死亡都将我引回雅克。镜子海滩与镜中镜,堆满彩色贝壳与海星的墓地装置艺术,街头海滩上的办公桌和彩色电话,收藏小火车模型的老人,蓝白密格条纹的维希围裙与为贝当元帅歌唱,海滩上的马戏团与造爱,80把形色各异的扫帚。没有什么可以击败超现实主义诗人和画家。在赌场输到倒地而死的瓦尔达父亲,对几十年前故人的访谈。德纳芙的眼睛,不可能成为名演员的哈里森·福特,帮忙剪辑的阿伦·雷乃的特写和工作照,特意为瓦尔达摘掉墨镜出镜的戈达尔。我到25岁只看过10部电影。肯尼迪遇刺新闻,金棕榈和金狮奖杯,街头售卖的电影卡片。海滩上的蓝色塑料布鲸鱼,雨中的白色纸鸽子提线飞机,会说话的土豆,挂满彩色胶片的透明小屋。(9.0/10)